安王府出事後,何湛消沉了一陣子。
上清古城以古董出名,黑市尤為活躍,最近一夥大盜在上清興風作浪,引起商人之間互相猜忌,商賈利用手中財力相互打壓,搞得民不聊生。原本只是地方上商人之間的爭端,無奈黑市這張大網牽連著官場政治,上清的郡守奏摺裡言難以平復。
寧晉知道何湛不怎麼開心,想盡辦法要哄他。如今上清出了事,他主動請纓,前去上清平復此次商亂,並捉拿大盜歸案,趁機從上清帶些古玩回來,希望能討到何湛歡心。
景昭帝思索再三,將雁武軍調去相助,令寧晉一個月內妥善處理此事。
寧晉走後沒多久,何湛就傷了病。
病不是什麼大病,就是整日裡心神倦怠,四肢乏軟,還時常咳嗽。
何湛不足月出生,幼年身體不好,寧華瓊拿他當藥罐子養,這才保了他的命。加上少時周圍的人都將他在手心上捧著,這才將他的身子慢慢養了回來。不想何湛在邊關吃了快十年的風沙,身上大傷小傷接連不斷,年輕力壯的時候還能捱過去,如今開始漸漸上了年紀,舊日裡的病疾全都報應回來。
寧晉的師弟青霄負責調理何湛的身體,卻拿這麼個渾身是疤的人沒有辦法。
忠國公府內為青霄備了道房,因著來往忠國公府的人很多,何湛給了他最清淨的一處院落。青霄在府中,見何湛常常勞心勞神,夜間還會常看公文秘報,不過是掛著虛銜的忠國公,但他彷彿要掌握整個京都的狀況。這樣的病人,再珍貴的藥材也吊不住。
青霄叮囑過幾次都不見他改,按例給他號脈時,這位爺還拽著他的道袍,偷偷叮囑他“我聽你的話,好好喝藥。你回頭跟你師兄說,我的身體是天下第一棒,命比皇帝都硬,讓他放心,行不行?”
一聽何湛肯好好喝藥,青霄就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從前青霄端著藥在何湛後頭跟著,何湛一邊同人交代公務,一邊跑,死活都不肯喝,青霄也就喂小孩的時候這樣麻煩過。
如今病來如山倒,何湛再端不起一點事務,青霄看著,竟有點“幸災樂禍”。如此,何湛總算是能擱下一切事務,好好療養身子了。
何湛在藥罐子裡泡著,喝下幾副藥,總算是有力氣下地走路了。一著地,這位爺就不會閒著,樂哉樂哉地去鼓搗他的那些花,身上的藥苦味都快要將花給燻壞了。
何湛打著關門謝客的旗號來養病,無人來探,他得一片清淨,中間沒想到楊英招來了一回。
寧晉遠在上清古城,只能靠著青霄的回信來了解何湛的一舉一動,青霄字裡行間多含糊其辭,他心中察覺出不對來,令楊英招提前回京,代為看望。
楊英招來時,何湛正倚在床上捏著鼻子灌藥。
何湛見她來,差點沒一口嗆死,咳紅臉,才打笑了句“楊左督,稀客啊。好久沒見你了。”
青霄見楊英招,拜了句“師姐。”
何湛要起來迎接,不想從楊英招身後還跟進一個人來,正是晉了官的大理寺卿秦方“國公爺。”
何湛忍俊不禁,手抵著鼻咳了幾聲,恢復清晰的嗓音,明知故問“你們怎麼...?”
“我是跟楊姑娘...”秦方一句話沒解釋出來,被楊英招狠狠杵了肚子,吃痛嗚叫,將下半句話全都吞了回去。
楊英招轉向青霄“行啊,出觀沾了塵,都跟人學會欺上瞞下了。”話是對青霄說的,可眼睛卻是瞪著何湛。
青霄一派的光風霽月,抬手作揖,認錯道“青霄知錯。”
“罷了,我來看三叔。”楊英招半低頭打量著何湛,說,“叔瘦了。師兄身在上清,心裡牽掛著你。”她聽何湛一直在咳嗽,嗓子很不舒服的樣子。
“沒想到麻煩你親自來一趟,真是...回頭我寄一封信給他。”
“我也來想看看三叔。”
秦方平常見女人就薄臉皮,今天厚成了城牆拐角,轉身去搬了個圓凳給楊英招坐下,自己也搬來一個坐在她旁邊。
何湛看得目瞪口呆,忽覺自己病得更重了。
楊英招動了動容色,沒有說話,從容地坐下,問道“身體可還有大礙嗎?”
“沒事的,寧晉如何了?”
“很好。上清的事已經快處理完了,他應該也會回京。”
何湛亮著一雙眼睛“這麼快?”如此雷厲風行壓下商亂,或許他能在朝中擁有更多的威望。
楊英招以為何湛這副模樣是想寧晉了,補了一句“也就這幾天。”
何湛尚在病中,楊英招和秦方二人不好過多叨擾,與他說了會兒話之後,楊英招就離府了。秦方要再跟,楊英招沒讓,斥了一句“秦方,你再敢跟著我,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
秦方說“那...那我明天去道觀...?”
楊英招“...你去道觀,關我什麼事?!”
秦方“我去道觀找你,當然關你的事。”
“...你起開!”楊英招被秦方煩得頭疼,大步流星地就往府外跑。
秦方暗搓搓地溜回何湛的屋裡,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何湛,問道“楊姑娘與睿王是師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