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湛預測的果然沒有錯,在這之後的沒多久,接連半個月的時間裡,一股陰雲籠罩在靖國的上空。
何湛布在京都的眼線回來報信,說寧平王將皇宮御林軍全部換下,同丞相房嶽秀、尚書符世明、親王寧祈等王公大臣上朝會,手持統轄北方雁武軍的虎符,入宮諫請皇上處死門下侍郎董子儀。
寧平王將董子儀變法以來造成的混亂惡行一一名狀,皇上聽後,滿頭大汗地坐在皇位上,只得將董子儀下獄,懲五馬分屍之刑。
董子儀被推出午門,皇上以為這場朝會可安然落幕,不想大殿之門緩緩關上,真正的重頭戲才剛剛開演。
殿門大關,寧平王的兵將議事大殿圍得水洩不通,說得什麼話,做得什麼事,連史官都不知曉。
但朝堂再開時,皇上頒罪己詔於天下,宣佈退位,以“天下不能曠主,萬物不可無統”的名義,將皇位讓於寧平王寧淵。
七日後,新皇登基,拜天地、宗廟、社稷,接冊寶,號景昭帝,改年號為元嘉。
一場政變勢如破竹,急如雷電,響徹整個靖國大地,驚得人心惶恐不安。
京都的眼線前腳剛剛報回信,後腳新皇的詔書就已抵達雍州——
景昭皇帝召三皇子寧晉回京,由鳳鳴王寧祈一路護送。
“鳳鳴王率雁北大軍來護送殿下回京,路途遙遠,怕是過幾日才能趕到。皇上日夜思念著殿下,望殿下能妥善交付好雍州事宜,待鳳鳴王抵達,即刻隨之回京。”
寧晉跪在原地聽太監宣讀聖旨,遲遲沒能起來,只覺得這道聖旨有千斤重萬般沉。可聖旨已下,京都,他不得不回。
改朝換代,亦不過朝夕之間,可見世事瞬息易變,非人力所能抗衡的。
是夜,寧晉獨自宿在書房,不曾接見過任何一人。
太監來宣讀聖旨之時,何湛去了雍州府與趙庭訓議事,聽聞這個訊息的時候,趙庭訓驚了驚,沉浸在新皇登基的震驚中久久不能回神。何湛還算淡定,同趙庭訓告辭後,即刻趕回衛淵侯府。
這道聖旨,何湛足足等了十年。
他提了壺酒來見,卻不想寧晉已經大醉了一場。何湛扶著寧晉到軟榻上躺著醒酒,寧晉才堪堪恢復了些意識。
他握住何湛的手,醉醺醺地說“寧平王...不,是景昭帝,召孤回京。”
寧晉將他的手放在唇間,細細親吻著“叔...他終於記得...還有孤這個兒子了...”
“主公開心嗎?”
“不開心...原本就是孤不想要的東西,為何還要強塞過來?孤想跟叔留在雍州,一直...留在雍州...”他撐著身子起來,腦袋枕著何湛的腿,昏昏沉沉地問,“叔...能不能跟孤一起走?回到京都去。叔...想回京都嗎?”
想,實在是太想了。
何湛俯身親了親寧晉的額頭“臣答應過主公,以後會永遠陪著你。無論你去哪兒,都陪著你。”
“真有...答應過嗎?孤忘記了,三叔說得話,孤都不敢當真,也不敢信。”
何湛摸著他的,輕聲說“臣還有一件事要去做,等解決了這件事,臣就跟主公一起回京。”
“你要去做什麼?”
“屆時,主公就知道了。”
停頓半晌,何湛低眸看著寧晉微醺的眼睛,低低補了一句“無臣,你一定要信叔。叔一定會回來的。”
寧晉不曾聽何湛說過這樣的話,內心惶惶不安,醉意消了三分,他抓住何湛的衣袖“叔又要去哪兒?”
“叔答應你,一定會回來的。”
寧晉眼前越來越黑,他猛然意識到事態不對,可已經來不及了。
駿馬從衛淵侯府賓士而出,隆冬的寒風刺得何湛骨頭疼,縱然他披著貂裘避寒,可仍被凍得手腳僵硬。
何湛連夜出關,趕往烏呼延。
聖旨抵達雍州的第三日,邊關將領韓廣義領東西南北四大兵營圍住天濟府城,以天濟府城百姓的性命要挾寧晉自,出城為質。
韓廣義由先皇封官入伍,為靖國鎮守江山幾十載,“忠君明義”四個字牢牢銘刻在他的腦海中,這是他一生的信仰。於韓廣義來講,景昭帝逼宮篡位,那就是有違天道!罪大惡極!
他不想傷害天濟府城內的百姓,也不想傷害寧晉的性命。只是現如今太子皇上被軟禁在深宮之內,倘若他能挾持衛淵侯寧晉為人質,與景昭帝作交換,就算救不回皇上,那也能換得太子一命。
太子不死,重拾江山的希望就永遠存在。
更何況韓廣義把持雍州多年,若能有雍州作依靠,太子東山再起,光復山河便就指日可待。
韓廣義逼寧晉出城的翌日,承宣使何湛出現在東營中,要求同韓廣義聯手,復舊朝江山。
何湛是被擒著押進韓廣義的帥帳的。軍營裡沒有人信他,他是衛淵侯的心腹,也是衛淵侯的三叔,這樣的人憑空出現在軍營當中,換了誰都會懷疑。
韓廣義鎮定地望向何湛,攥緊雙拳“承宣使果然非同凡響,末將把天濟府城圍得水洩不通,你都能越過層層阻礙出現在玉屏關。”
“並非韓將軍的部署不夠嚴密,只是在你出兵之前,在下就已經離開了天濟府城。”
“哦?”
何湛攤手“在下不會輔佐一個逆賊,更不會助紂為虐。我此行原本就是來說服韓將軍出兵的。不過,看來你我是不謀而合了。”
韓廣義微微眯起眼,說話直來直往“末將不太敢相信承宣使。”
“男兒志在匡扶天下,如今國勢將傾,吾等力保太子,乃是義不容辭的責任。”何湛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欲遞到韓廣義面前,卻被左右士兵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