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無意賣關子,立即笑道“其一,你可以把府上四位爺賣掉,一位賣二十五萬兩銀子。我敢保證,肯定有人願意買。”
諸葛先生沉默半晌,失笑道“誰買?”
“我啊,除了我還有誰,”蘇夜理直氣壯地說,“二十五萬兩,我還覺得賣賤了呢。”
“……其二呢?”
蘇夜道“其二,你去找蔡京,和他進行一樁交易。如今他部下死傷殆盡,好不容易請動的元十三限,亦被我生擒活捉,正是急於用人之際。你幫他對付我,讓他給你一百萬兩銀子做酬勞,豈非兩全其美?”
兩條“明路”一出,即使諸葛先生是個傻子,也能看出她無意放人,純屬藉機刻薄自己。
他登門之前,已料到結果不會盡如人意,卻沒想到她如此尖酸刻薄,幾盡奚落之能事。最要命的是,她態度裡竟有幾分真誠。假如他送來百萬白銀,說不定,她真會乖乖交出元十三限。
一時間,他哭笑不得,認為她畢竟年紀尚輕,頗有幾分孩子氣。但事已至此,這種“孩子氣”,反而十分難纏,變成她特意豎起的盾牌。
人人敬重諸葛神侯,蘇夜也一樣。但敬重與聽話,是兩種風馬牛不相及的立場。他在這裡空口白話,決計要不出元十三限。而且,她不認同他的行事方針,決定自行其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肯受他一星半點的影響。
諸葛先生的手,終於像拈花似的,拈到了鬚髯之上。面對普通人時,他可以慈祥和藹,亦可表現出天威難測的冷酷威儀。即使是他一手養大的無情,一旦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他也會親自動手清理門戶,絕不區別對待。
然而,眼前的人是五湖龍王。他敢擺出這等威風,她便敢翻臉請他走路。她是個軟硬不吃,只願意講講道理的人。
道理,正好是他此行缺乏的東西。
他不能以勢壓人,亦很難以理服人,只得嘗試用“規矩”解決問題。他手撫長鬚,淡然道“龍王,論公義,你該把人犯交到我手上,讓我得以秉公執法;論私情,自在門的事,應該交給自在門的人,不必勞動你的大駕。”
蘇夜笑道“我不想勞,也不想動。我只想安靜地躺在床上,窩在棉被裡,任憑外面天崩地裂,也不關我事。但,令師弟非要當街殺我,我沒有法子。”
她不等諸葛先生回答,繼續說道“論公義,元十三限早已心性大變,為了勝過你,與蔡京眉來眼去,並擔任蔡黨的武功總教頭。任怨的竹葉手-雷鶴腿、傅宗書的斬-馬-刀,全部由他親自指點,耐心教導。到了後來,他更派出一二三……魯書一到天下第七,這七名徒弟,全力以赴地幫助太師。”
諸葛先生一聲嘆息。
蘇夜臉容轉冷,從春風化雨的醉人風情,變為凝雪封霜般的冷漠嚴厲,厲聲道“若論私情,我當場殺了他,你都不該有半分不滿。諸葛小花,我沒殺元十三限,自有我的道理。換了任何一個人,處在我的位置上,再看見他神憎鬼厭的可惡秉性,早就先斬草除根,再向你賠個罪完事。你倒好,竟以為我軟弱可欺,膽敢上門要人?”
諸葛先生又是一聲嘆息。
他向來辯才無礙,心懷大通悟、大智慧。這時候,他之所以無力辯駁,只因蘇夜句句屬實,並無誇張之處。元十三限做過的事,清清楚楚擺在那裡,不容他人顛倒黑白。
更有甚者,六合青龍的“青龍大陣”,原本是為了對付他和四大名捕。六人運氣不好,6續惹了蘇夜,才死傷慘重,使大陣化為泡影。
除了長吁短嘆,他又能如何呢?
嘆息聲漸漸消失了。他容神靜定,風度不減,沉聲道“師弟深陷魔障,我這做師兄的也責無旁貸。我向你保證,我將解決這件事。由我帶走元十三限,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與你為敵。如此一來,你不殺他,也是殺他,而且令我欠下你一個人情。你……”
蘇夜嗤笑道“你是否想告訴他,只要他回心轉意,自願改邪歸正,你的權勢、官職、人脈、地位均可讓給他?”
諸葛先生清亮的雙眼裡,陡然閃出兩道懾人電光。蘇夜一口叫破他的心事,令他吃驚至極。到了這時,他控制不住心中震驚,才露出一身奪天地之造化的武功,盡顯他與地位相稱的驚世本領。
然而,蘇夜壓根不在意。她面不改色看回去,冷笑一聲,斷然道“鬼才信你的胡話。他逃了,你只會在後面扯著嗓子,求他回來,當我不知道嗎?然後,他在京中耀武揚威,你熟視無睹,等他再來殺我,便說‘六扇門中人不該牽扯江湖爭鬥’。你回去吧,這件事沒得談!”
諸葛先生出乎意料,仍未動氣,只問“你為啥不殺他?”
蘇夜收起容色中的譏誚,笑道“給你一百次機會,瞧你猜不猜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