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氏大駭,脫口道:“王爺!靜嘉可還沒及笄呢!”
86病倒
嶽以睦抱臂,端的是一副意定神閒。“倪夫人說的是,小王深以為然。二小姐一貫孝順雙親,小王覺得,可以晚些時候成婚。”
邵氏驚魂未定,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攥著手裡的佛珠,彷彿在極力平靜,“那王爺的意思是?”
“小王記得二小姐的生辰是在四月廿六吧?不若在會後年五、六月?”嶽以睦溫和地朝邵氏笑了笑,接著將目光落回正襟危坐地倪子溫身上,“不知道倪大人怎麼看?若是沒有異議,小王就讓司天監的人去擇一吉日,接著回稟父皇了。”
倪子溫的理智已經回顱,素日官場上八面玲瓏的姿態也擺了出來。胳膊扭不過大腿,如今既與皇家結親,自然沒有他再出來拿喬的機會。倪子溫和藹一笑,答道:“全憑王爺做主,小女平素最為頑皮,難得王爺垂青,只怕日後還要為王爺添麻煩了。”
嶽以睦見倪子溫開始臻於合作,面兒上也不似適才那般咄咄逼人,“哪裡,倪大人太過謙虛了。二小姐爛漫天真,連皇兄都甚為讚揚。能讓倪大人割愛,才是小王的福氣。既然大人這樣說,那小王便著司天監去擇良辰吉日了……以後,還請岳丈大人多多包涵。”
“不敢、不敢。”
嶽以睦與倪子溫又客氣了幾句,接著讓阿童交上了一個青綢包袱,“這是小王從宮裡挑的幾本書,還請倪大人替小王交給二小姐。”
倪子溫親自接了過來,“臣代小女謝過王爺。”
“不必,舉手之勞。”嶽以睦言罷,站起了身,“小王與二小姐的事,還請倪夫人多多費心。”
邵氏的臉色不大好看,勉強向嶽以睦行了個禮,“王爺言重了。”
嶽以睦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向夫婦兩人頷首致意,轉身離開。
“恭送王爺。”倪子溫到底是應付慣了大場面,禮儀做的還算周全,而邵氏卻是昭然的魂不守舍,臉色不豫,像是被氣的不輕。
倪子溫見妻子如此失態,不免微惱,正要出言斥責,便見邵氏晃了晃身子,向後倒去。
雲萱雲蘆臉色大變,一面眼疾手快地扶住邵氏,一面呼道:“夫人!”
“去請郎中!”倪子溫臉色鐵青,“讓二小姐過來見我!”
這是靜嘉第一次進父親的書房,倪子溫也是第一次與女兒有這樣鄭重的談話。
倪子溫其實從不想將靜嘉姐妹幾個當作爭權奪勢的棋子,靜嫻是被太子看中,他無力違背,靜嘉與蘇氏也是在太子的授意下逼不得已的決定。但倪子溫卻沒料到,他這個素來聽話的嫡女竟然大膽到替自己謀了個“出路”。
他情不自禁的自嘲一笑,昔日孫毓慎固執己見去做臨淄郡王的伴讀,他還去勸過老友放寬心,讓年輕人自己走自己的路,而如今,感同身受來的太快。
“父親。”靜嘉低首站在倪子溫的書桌前,輕聲喚道。
倪子溫抬頭,打量著這個出落的還算清秀標緻的二女兒,“這是臨淄王讓我給你的書,你……眼下大局已定,臨淄郡王適才同我和你母親說,打算後年五六月成婚,你好好跟著陸姑姑學規矩,收收心。”
“是。”
靜嘉接宮倪子溫遞來的包袱,乖巧地抱在胸前,沒有多說什麼。
倪子溫見靜嘉這個模樣,不由嘆了口氣,“臨淄郡王大你太多,實非良配,要吃的苦都在後頭,你自己心裡要有數。等嫁作人婦,我和你母親能幫你的事就少而有限了。”
“是。”
“皇上曾經下過旨,等臨淄郡王成婚後便要就藩,王爺的封底在青州一帶,那裡也算是人傑地靈,但離家甚遠,藩王無詔不得入京……這兩年,怕是你在京城呆的最後的時光了,你母親最疼你,你多陪陪她。”
靜嘉聞言,終於抬起首來,“父親,女兒適才看見宋郎中進了耳房,可是母親有什麼事嗎?”
“你自己去看看吧。”
靜嘉進到耳房內的時候,趙菡與三個姨娘俱在,見靜嘉進來,姨娘們都是上前問禮,靜嘉亦是欠了欠身,算作還禮。
宋郎中已經開了藥方,秦姨娘正準備去拿藥,宋氏、孟氏一個端著茶碗,一個捧了手巾,立在床畔候著。趙菡坐在床沿兒,替邵氏掖了掖被角,抬眼瞧見一旁的靜嘉,輕聲打著招呼,“二妹妹來了?母親才睡著,先別擾了她。”
“娘怎麼了?”
趙菡站起身,拉著靜嘉走到靠外些的地方,低道:“郎中說是肝火旺,氣急攻心……聽雲萱說,適才臨淄郡王來過。”
靜嘉下意識地皺眉,“這與王爺無關。”
趙菡忍不住發笑,帶著審視地目光打量了一遍靜嘉,“二妹妹這是替王爺打包票?若與王爺無關,怕就與妹妹有關了。”
靜嘉正欲反駁,倪子溫便撥簾兒邁了進來,見靜嘉姑嫂二人立在門邊兒,少不得開口問:“怎麼樣了?”
趙菡向倪子溫行了個禮,接上話:“不打緊,母親適才睡了過去。郎中已經開了方子,秦姨娘吩咐人去拿藥了。”
“嗯,這幾日讓你們母親好好調養身子,府上的事情你就接過來吧。”
“是,兒媳省得了。”趙菡在倪子溫跟前兒,一向是謹言慎行,以至於倪子溫對這個長媳滿意的不得了。
倪子溫看了眼房中聚集的人,朝諸人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退到外面去,以免擾了邵氏。
等幾個姨娘都走了,倪子溫又叫住趙菡,叮囑了一句,“你二妹妹如今是待嫁之身,你仔細約束她,讓她安心在閨中讀書。”
靜嘉本在趙菡前面,聽到倪子溫這麼一句話,忍不住便回了頭。乍與父親對視,靜嘉眼底有說不出尷尬。倪子溫避開目光,轉身走到邵氏床前。
趙菡朝著倪子溫的背影一禮,接著才步至靜嘉身側,溫婉一笑,“二妹妹,走吧?”
所謂病來如山倒,邵氏這一場病來的突然也嚴重。左右靜嘉無事,主動請纓到母親床頭侍疾。邵氏因著臨淄郡王的事鬱氣於心,每日拉著靜嘉的手忍不住長吁短嘆。事成定局,邵氏能感慨的無非就是靜嘉嫁去便要隨臨淄郡王就藩,靜嘉的自作主張她氣歸氣,卻總是心疼女兒的。邵氏本就心事多,這樣一來,病好的愈發慢了。
靜嘉在照顧邵氏之餘,也跟著知襄姑姑加緊學著規矩。嫁作王妃,聽起來雖簡單,可內裡的學問卻大了去。
陸知襄到底是從宮裡出來,見慣了人情世故,每日都講些處事手腕給靜嘉,也算是傾囊相授了。因著定了嫁期,靜嘉便不再跟著靜雅去“水龍吟”讀書,而是剩餘的閒散時光用在讀嶽以睦送來的書上。一共兩本,分別是《韓非子》和《商君書》。這兩本俱是法家著作,靜嘉一翻就能猜到嶽以睦的用意在何處。
靜嘉看文言文看的速度不快,每日不過能看十來行,讀得慢有讀得慢的好處,看的透徹,想的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