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桂綠玉二人年紀雖小,卻很分得清事情輕重,遇大事從不拖拉。這會子,雪桂已捧著熱水送到跟靜嘉前兒喂著她喝了,沒過多久,綠玉也一溜兒小跑回來報告:老爺夫人都醒了,一塊往這邊過來了,雲萱也去請郎中了!
綠玉跑得急,小臉兒紅撲撲的,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氣,不敢靠近靜嘉,只站在門楹旁喘著氣。姚黃回頭,瞧見她髮鬢都亂了,忙道:“你先去拿篦子攏攏頭,一會讓夫人看見少不得要罵你,小姐正病著,別再讓夫人遷怒你照顧不周。”
綠玉點點頭,正轉身要走,又忍不住回過頭關慰了一句:“小姐好些沒有?”
姚黃嗯了一聲兒,綠玉才露出笑,跑去倒座房裡歸置自己。
綠玉前腳兒出去,倪氏夫婦後腳兒便到了。倪子溫對三個女兒都是一視同仁的好,主要是他太少接觸這幫丫頭片子們,雖為父親,但也談不上什麼瞭解。只因著靜嘉是嫡出,倪子溫才格外重視。
不過,靜嘉樂意讀書,比另兩個女兒都重視學問,讓倪子溫這個文人出身的能看到一點兒自己的影子。所以聽說靜嘉病了,倒也立刻起身穿衣過來看望,更是讓雲萱拿了自己的名帖去尋一個御醫院的“退休幹部”來。
古代不比現代,感個冒發個燒都是能死人的,邵氏急的不行,倒也沒按素日的理智來對倪子溫說什麼客套話。
邵氏看了眼躺在床上小臉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的靜嘉,到底還是遷怒了:“你們都是怎麼照顧小姐的?下午還好好兒的,怎麼這麼一會就燒起來了?”
姚黃身為“牡丹團”的leader,自然要承擔主要責任,當下請罪:“奴婢有罪,小姐泡溫泉出來時沒有照顧好小姐,讓小姐受了涼,請夫人責罰。”
罰?罰你管什麼用?邵氏瞪她一眼,沒再說話,只反覆摸著靜嘉的額頭和手背,焦急地等著退休太醫來。
不知又有多久,靜嘉都哼著哼著睡了過去,老太醫才遲遲來。老頭子年過花甲,身體卻硬朗的很,醫德高尚,半夜被叫起來倒也沒露出半分不悅。和和氣氣地與倪氏夫婦走了個虛禮,便坐在靜嘉床前問診。
沒一會兒,老太醫得出結論——風邪外感,營衛不和。意思就是,著涼感冒了。開了副方子讓兩口子去抓藥,便算解決問題。
得到太醫的確診,邵氏心放回了肚子裡,正要打發雲萱去抓藥,話才出口,便覺聲澀頭昏,緊接著,眼前一黑,暈過去了。
太醫無語,真不愧是孃兒倆。
這回換倪子溫著急了,他和大老婆雖然沒有山盟海誓瓊瑤小說般的愛情,但同床共枕多年,已是視為至親,慌不迭讓太醫再給老婆扶扶脈。
倪子溫只見老太醫緊皺眉頭不發一言,心裡猶如打鼓一般。
終於,老太醫收回把脈的手,閉上雙眼,嚴肅道:“老夫要恭喜倪大人和倪夫人了。”
老頭兒頓了頓,賣了個關子。“倪夫人有喜了。”
翌日,靜嘉退燒,順便從姚黃處得知了這個訊息,嘴默默地張成“o”型……爹媽你倆這是多大歲數了?還能懷呢?
說來,邵氏倒還真算高齡產婦了,今年35歲,古代技術又落後,真不知這一胎能不能平穩生出來。不過倪子溫……嘿嘿嘿嘿,且看府裡秦氏宋氏小添香這架勢,大家自覺笑而不語
邵氏有孕對於倪府來說算是個莫大的喜事了,倪子溫膝下只有一個兒子,雖說是嫡出,但到底不如多來幾個保險,現在邵氏懷上了,那就有再添一個嫡子的希望。倪子溫嘴都要笑到耳根兒上去了。
邵氏自己也高興的很,做母親嘛,哪裡有不開心的?
宋姨娘更是成為了最高興的人——如今,夫人懷孕,老爺便只能宿在自己這兒了!天賜良機啊。
果然如所有人料,倪子溫睡到了宋姨娘經營已久的溫柔鄉中,靜嘉退燒後除了有著感冒的正常徵兆,也開始好轉,而邵氏開始安心的養胎,遵從醫囑,遠離溫泉——老太醫說了,孕婦不能泡溫泉。
各級官衙照例是正月二十開印辦公,但京官在正月十日就要開始上朝,過了正月十五,三省六部便需率先開印。是以,正月初八,在莊子上呆了五天的倪家人返回城中,投入到了新一年的工作與社交。
邵氏有孕的訊息已經在貴婦圈中散佈開,上門道喜的、送禮的、拜年的絡繹不絕,邵氏強撐著身子打點了三天,便開始有些吃不住,決定閉門謝客,如遇推辭不了的,則派感冒未愈的靜嘉出去見見。
為給懷著小弟弟/妹妹的母親分憂,靜嘉只好一邊捏著小手絹兒掩嘴打噴嚏,一邊和一群歐巴桑們周旋。好在都不是刁難人的,見靜嘉還抱恙,說完場面話便也告辭了。
如是,一大波貴婦來襲後,靜嘉也累到吐血了——養兒(咦?哪裡不對?)方知父母恩啊!
但,當倪子溫還沒從老婆懷孕的驚喜裡平復時,正月十五上元節,皇帝又給滿朝文武丟了個驚喜。
15太子
話說正月十五這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照例是要官員休假,歡度元宵佳節。但皇帝昨日臨時通知,今夜要在宮中設一小宴,唯親近臣子出席。董相一案,尚未了結,只因年節之故暫時擱置。是以,倪子溫便覺得自己不在其列。沒想到,還是被皇上點了名兒。
倪子溫又激動又感動,恨不能掏出心肝脾臟擺在皇帝面前示忠。
當然,這僅僅是“驚喜”的一個開場,好戲尚在後頭。
倪子溫出門入宮時,已是黃昏時分,靜嘉陪邵氏親自把氣宇軒昂的倪子溫送到垂花門。而待倪子溫繞過了影壁,邵氏卻仍佇立在門下,彷彿在出神。靜嘉心知母親始終對董相之事懷存憂慮,每隔幾日還要寫信問候仍未離京的邵二奶奶。美曰問候,想來,是盼能為丈夫做些什麼吧。
靜嘉選擇沉默地陪著母親,微偏首,恰對向西側垂在天邊的夕陽。餘暉溫和,映得雲霞好似織金紅錦,連牆簷都裹上了一層絨絨的光邊兒。萬物生硬的稜角都在這一刻化作蜜意柔情,直要將靜嘉也融化了一般。
靜嘉不自覺便帶上了笑。
邵氏回首正見女兒笑盈盈的發呆,心下立時一暖。撫了撫尚還算平坦地小腹,邵氏牽起女兒的手,兩人相伴回了德安齋。是夜,倪子溫雖不在,但一家人仍舊歡歡喜喜地過了節。
先是小姐兒仨一道親自下廚,揉了幾個元宵,當然,除了靜嫻真的揉出了幾個有模有樣的渾圓丸子來,靜嘉和靜雅只沾了一手白。再便是叫上了敦堂一道兒,四人編了好幾個燈謎。邵氏見嫡庶和氣,連靜雅都難得參與了進來,頗為欣慰。孩子們玩得高興,邵氏也極配合地讓人把燈籠掛了起來,說是用過晚膳便許下人們來猜一猜,猜對了有賞。
府中登時熱鬧非凡。
下午填了幾塊兒點心,這會子靜嘉一點也不餓,吃了三個黑芝麻的湯圓兒她便撂了筷子。邵氏只以為靜嘉是一心要去猜燈謎,免不得責備兩句,靜嘉無法,又勉強撥拉了兩筷子素菜,總算熬到邵氏用完,大家都跟著停了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