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黃侍郎便要啟程,根據之前的部署,他先到按察司核實另外兩樁冤案,之後再回京。
按察使周越自然要全程隨行,如此一來刑部與按察司的屬員便全部離開蠡縣,接連幾日的熱鬧勁終於過去,城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然而作為一縣之主的樊文予此刻卻並無那般清靜,最後送走黃侍郎與周越之後,他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這二人雖比之前的吳紹然好伺候些,但畢竟來了蠡縣,且是核查之前的冤枉之案,他不敢有半點鬆懈。
迎來送往之際,真是勞心傷神,這般辛苦或許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到要比真正的辦差辛苦多了。
縣衙中安靜了許多,裴四等六個倭寇及鄒蔭與知府衙門那名管事悉數被帶走,香雪等人也很快可以出獄。如此一來就連那些當差的衙役都感覺輕鬆了許多,縣衙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一副懶洋洋的感覺。
知縣宅裡木炭火燒的正旺,一向不甚講究的樊文予今日特意焚香沐浴,似乎要將之前的黴運一掃而盡,一番收拾之後此刻已懶懶的躺在床上。
香爐裡冒著淡淡的煙霧,桌上的熱茶飄來陣陣清香,樊文予臥而不寐,心中卻一刻不得清閒按照黃侍郎所說,此事還要上報朝廷,最後的公斷才是定論,目前來說都是猜測。
他一直寄希望於布政使吳紹然,想必的他的請功摺子不日便會抵達京城,而那個時候黃侍郎也該回到了刑部,關於鄒家命案的始末,這位三品大員不知又如何上折?
鄒蔭之事牽扯到知府衙門,從昨日的情形來看,這位保定知府或許早將案情稟明於按察使周越,如此說來,周越昨晚那番話也就不足為怪了。
“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蠡縣有失誤,那保定府能逃的了嗎?保定府若是周旋於按察司,那作為按察使的周越也脫不了干係,否則怎麼會把事情捅到刑部?”,樊文予想著“若果真如此,那保定知府與按察使必須要想法將這件事壓下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這個蠡縣知縣的烏紗不保吧?”。
悔不該當初聽那鄒蔭所言,如今這保定知府與按察使的高枝沒有攀上,先倒黴的就是自己。
“捨車保帥?”,想到這裡,樊文予立刻坐了起來,他下意識摸摸腦袋,卻見額頭滿是熱汗,心中一陣嘆息,權當是屋內太熱的緣故吧。
若是朝廷真的要嚴辦此事,那先要處置的自然還是他這個蠡縣的知縣,畢竟自己才是第一審案之人,至於保定知府與按察使……
樊文予自言自語道“如今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自個兒想自個兒的辦法,但若論起能量來,還是他這個七品芝麻最小了”。
如此一番思量,得出的結論竟然還是那句一切等朝廷的旨意吧。
此情此景,該是多麼的無奈……
沈塵一大早便去了快班房,一頓安排與部署,無非也就是做做樣子而已。之後他便上街而去,鑽到一個茶樓裡就再也沒有出來。他的心裡很清楚好日子就要來了,如此清閒就當是這麼久以來忙碌的犒賞吧。
縣衙附近的那個獨門小院裡,仲逸正與宋洛兒和仲姝閒聊,連日以來的奔波難得有清閒日子,現在也算是對她們二人的一種補償吧。
如同樊文予的心事重重,仲逸此刻也無法真正領略這逍遙之日帶來的閒情逸致。
自從昨晚與那名刑部六品主事初聊幾句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了機會接近刑部的任何官差,午飯之後黃侍郎就帶著眾人浩浩蕩蕩的出了這蠡縣的大門。
而當年6家莊的謎案僅僅是黃侍郎那句“本官與蠡縣還是有些淵源”,如同一塊碎石落入湖中,片刻的漣漪之後就沒有了下文。
除此之外就是那名主事意味深長的一番話有些事情不要打聽,也不能打聽,如果謠言能破案,那還要刑部作甚?
或許果真如老主事所說黃侍郎只是隨口說說,當年6本佑是他的上司本來就是事實,而6本佑祖籍在蠡縣更是人人皆知,如今他來蠡縣說這麼一句“與蠡縣有些淵源”,本無可厚非。
仲逸嘆道或許真是自己想多了。
宋洛兒對此不甚瞭解,只是聽仲逸一番訴說之後才知此事要比之前想象的更為棘手,而接下來該如何部署,她確實不得而知。
凌雲子之前去京城非上策的叮囑,被仲姝理解為應是在等待一個機會,此次刑部與按察司的人來蠡縣公幹則是最好的解釋,也是最好的機會。
但就目前情形來看,這個機會似乎來得突然,走的也突然,關鍵是毫無收穫。
良久之後,仲姝終於開口道“就目前來看,以協助樊知縣調查十九年前6家莊謎案是靠不住的。而就刑部的人守口如瓶來說,此事更是印證了背後推手深不可測的論斷,我們只得從長計議”。
毋庸置疑,仲姝的這個“從長計議”還是要去京城若是待在蠡縣,恐怕這一輩子也查不出結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