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這突然間的一問,也著實難住了秦泰。
——冷溶月不會說廢話。面對著一個久久未見的故人,更不會說一句沒用的話。
“我…我…我不喜歡她,”秦泰的神情,痛苦且不安,“我…我也不可能會喜歡她…”
“可,你並沒有殺她,”冷溶月緩抬手臂,用雙指夾了夾頭頂的樹枝,“如果換做以前的你,或許會直接殺掉她,不是嗎?”
秦泰沉默,身子卻在顫抖。
“你應該知道,她並不是一個好女人。女人若觀察起女人來,有時只需一眼,便就能看清對方的本質,”冷溶月,接著說,“她應該不止你一個男人。至少,她方才提到了賀山…”
“我…我知道…她是在賀千戶那裡受了氣,晚上…晚上才會來此找我的…”秦泰吞吞吐吐著,“我也知道,我雖與賀千戶都是千戶,但,她會更喜歡…更喜歡…賀千戶一些…”
冷溶月微微搖頭,“她應該也不喜歡賀山…”
秦泰聞言,勐然側眸,卻在與冷溶月四目相對間,又急促地低下了頭。
“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她和其他女人也是不同的…”冷溶月,說,“像她這樣的女人,誰對她好,她便會喜歡誰;誰對她不好,她便也會離開誰…”
她接著道“對了,她叫什麼?”
秦泰,道“絲柔…”
冷溶月,笑了笑,“她既不溫順,也不嬌柔。想來,她這名字也是假的。”
秦泰再次沉默,這一次他的身子也顫得更加厲害起來。
——他好似已嗅到了冷溶月的殺意。
突然,他揚起了頭,側轉了身子,用雙膝在泉水中跪移,在離冷溶月六尺處驟停,勐地磕起了頭。
他似已流淚,卻在每次抬頭間,皆被泉水洗刷。
他似在流著鼻涕,可當他的前額磕起水花,又入水中後,又會抹去所有痕跡。
能夠真切看到的,也只有他那紅紅的鼻頭,和逐漸臃腫的眼睛,還有那已緊到極點的眉頭。
“大小姐,小的求您,求您放過她…她並不知道,您的身份…純屬無心冒犯…無心冒犯啊…”
冷溶月仰臉沉默。
——當昔日的故人,已變得面目全非,她還能說些什麼。
——她記憶中的秦泰,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有著俊朗不凡的容貌,亦有著剛正不阿的性格。如今的秦泰,不但一臉的生無可戀,也沒了半分骨氣,身上亦沒了絲毫殺氣。
——她從走進這間庭院的那一刻,便就現了秦泰的變化。至少,昔日的秦泰在看到她時,會微笑,那是滿是自信的微笑,也是青春洋溢的微笑,更是無所畏懼的微笑…可現在,秦泰沒了那微笑,甚至連腰板都挺不直了…
——是什麼能讓一個熱血男兒,變成了現下的模樣。難道,是這荒漠中的一澤溫泉,是眼前這圍著泉眼所建的一方庭院嗎?
這庭院,並不是溫柔鄉,也絕不會磨掉一個男人的銳氣。
無論是眼前的庭院,還是這庭院中的清泉,都是她的義父紀綱,在很多年前親自督建的。
她清晰地記得,她的義父在現這眼泉水時的喜悅,也清楚得記得,她的義父為何要圍建這裡。
——這裡實在太苦、太寒,有了這眼泉水,也能給守邊的戰士們帶來些許安慰。
那時的她,也坐在這玉梳石上,也仰天看著明月。
但,那時的明月卻也充滿著夢幻,更滿是憧憬。
如今的明月,卻是一彎寒月,冰冷刺骨的寒月。
“這樹,永遠比別處的樹枯得晚些,就算別處的樹都掉光了葉子,這樹也會留下幾片黃中帶綠、綠中帶黃的葉子的,”她在沉寂良久後,竟突然問道,“秦泰,你可知,這樹上現下還有幾片葉子?”
“不多不少,剛好五十四片,”秦泰在停止磕頭間,竟即刻說出了葉子的數量,“這樹生在泉眼旁,總能得到些庇護,也會比別處的樹木要幸運些…”
冷溶月不禁痴笑,隨之緩緩喃喃著,“五十四片…五十四片…好一個不多不少...好一個五十四片...”
她面前的男人,到底在此忍受了多少寂寞...
——一個會數樹上有多少片樹葉的男人,又該有多麼絕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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