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結束之後,樂昂順利升入高二。
教室和班號都沒變，只是班上原來的五十二名同學，有將近一半都因選擇理科重新分班,又有差不多人數的新同學加入，這其中就包括原本是隔壁五班學生、跟蔣妗一直有些不對付的姜珊和她的兩位好朋友。
開學後，第一件事就是調整座位。
樂昂和祁焱還坐在原來的位置，蔣妗本來想跑,離殺神越遠越好,但又怕祁焱覺得她是想離遠一點之後好向其他人洩密,萬一殺念驟起她說不定就得丟掉小命。
因此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心驚膽戰地留了下來，並向樂昂強調：“咱們還做前後桌,這樣離得近,我做什麼說什麼你都能看見,多好，哈哈哈哈。”
樂昂不是很明白好在哪兒L，但認為她這樣說一定有她的道理。況且他也不希望四人分開,因此和蔣妗一起高興地笑了起來。
“哼。”旁邊傳來一道並不友好的聲音。是和蔣妗等人只隔了一條過道的姜珊。見哼聲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立刻抬起下巴又哼了一下，以不算低的聲音嘀咕道：“真是冤家路窄。”
蔣妗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心道哼什麼哼，惹急了我,我就告訴你一個驚天秘密，知道了就得被滅口那種。
哎你別說，撇開自己隨時有可能被嘎不談,這種突然發現自己握有致命殺器、可以帶著人一起嘎的感覺，還怪爽哩。
於是姜珊便發現，來自“敵人”的目光一下子詭異地友好起來,瘮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暗罵一聲“神金”。
伴隨著重新分班，任課老師也出現了變動。下課之後，繼續擔任六班班長的王晴將最新任課教師名單貼在了黑板旁邊，引得一大群人跑過去圍觀。
嚴浩拍了張照片傳到五人小群裡，樂昂點開看了看，發現語數英三門主課老師沒變，而其他科目有將近一半都換了老師。
“煩死了，怎麼又遇上她了啊。”過道旁，看完名單回來的姜珊向同桌吐槽，同桌也哀嘆一聲，“就是，還以為分班之後就能躲開她呢，真是衰透了。”
樂昂很好奇，探頭看過去，“你們在說誰啊？”
姜珊自認為和蔣妗宿怨頗深，但對於跟她走得近的樂昂等人倒沒有太大意見，頂多覺得他們識人不清被人哄騙，尤其樂昂的媽媽還捐建了新體育場。
因此雖然當初主動示好卻被駁了面子，卻不打算記仇，見他主動詢問便解釋道：“我們在說歷史老師，董淑芬。”
“她上課不好嗎？”這位歷史老師是新換的，樂昂還沒跟對方打過交道。
“不是上課好不好的問題——當然她上課也確實很無聊就是了。”
姜珊有些一言難盡的樣子，“她這個人很奇葩的，一把年紀了，思想古板陳舊，總喜歡講一些很過時的觀點。而且對男生的態度特別好，但對女生的態度就特別差，遇到男生跟她打招呼，就特別高興跟他們有說有笑，遇到女生就板著張臉，跟欠她錢似的，可討厭了。”
她的同桌吳敏君連連點頭()，她的課幾乎只叫男生回答問題⒔[(()，超級喜歡跟男生互動，不管男生回答的有多差，就算嬉皮笑臉的，她都能找到角度誇，動不動就說‘好可愛’、‘好有趣’、‘還是男孩腦子活’之類的，要是女生回答，只要錯了一點她都會說還是看書不認真，或者態度冷淡，隨便嗯兩聲就讓人坐下。總之雙標得非常離譜。你要是不信，問問五班的學生就知道了，我們班以前沒有哪個女生喜歡她。”
“啊，她為什麼要這樣啊。”
“誰知道呢，真的很神金……”
與此同時，被幾人討論的歷史老師董淑芬正在三樓的教師辦公室裡踱步，捧著一杯熱咖啡，傾身從江望曉的桌子上拿起一張《家長會蒞臨情況統計表》，一眼就掃到樂昂和蔣妗後面的“家長”一欄寫的都是“待定”，便問：“喲，你們班那位樂總，家長會不來啊？”
辦公室裡的幾位老師聞言都將視線掃了過來。
江望曉剛剛結束一通電話，略起身將表格從董淑芬手中拿回來放進資料夾，“沒說不來。”
高二分班之後召開家長會是慧真中學的傳統，新的老師和學生家長之間需要相互認識，而作為高中生涯的重要轉折點，家長的參與也不可或缺。
正常情況下這種事關樂昂的活動，樂雲章是肯定要參加的，但樂氏旗下有兩座加工廠最近生產線出了點問題，她人還在外地，忙得分'身乏術，因此給出的答覆是“會盡可能到場”。
董淑芬道，“那不就是工作忙很可能來不了的意思麼。”她抿了口咖啡，靠在江望曉的桌子上不動了，“要我說啊，當媽的始終還是得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工作再重要，也沒有陪伴孩子的時光珍貴。小孩子那可是一晃眼就長大了，現在只顧著掙錢，家長會都不參加，等以後孩子徹底不需要你了，後悔都來不及。”
她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嘆道，“個人成就再突出受再多表彰，要是連母親的本職都沒做好，又有什麼用呢？”
江望曉皺起眉。董老師教齡長，和賈主任他們差不多同一批，是慧真中學的老教師了。也因為資歷老，有時候講話就有些口無遮攔。
正準備開口提醒她有些事情不是他們當老師的有立場和資格去評價，就聽剛走進辦公室的數學老師任婕笑了一聲，“喲，董老師又來點評學生家長了啊。我記得高一上學期期末家長會，同樣是六班的學生，蔣妗的爸爸也是工作忙說盡量會參加，董老師過來打聽，那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怎麼說的來著，哦，說蔣先生太辛苦了，一個男人，又要奮鬥事業又要照顧孩子，手下管著那麼大的公司，事務繁忙還不忘抽空參與孩子的學習和成長，真是個難得的好爸爸。”
“怎麼，”任婕似笑非笑，“樂昂的媽媽就不是又要奮鬥事業又要照顧孩子了？都是單親家庭，這兩位家長有什麼區別？哦是有區別，樂總掌管的公司好像要大得多。”
江望曉有些無奈，用眼神示意任婕別跟她起爭執。
任婕暗暗撇嘴，心說
() 老孃才不慣著她。
她看董淑芬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仗著年紀大資歷老，整天以前輩自居，動不動就指點別人好為人師。而且最喜歡瞎打聽，高一這十來個班——現在是高二了，哪些學生家裡有錢哪些學生家裡有勢，她比誰都清楚，這些學生跟家長有任何動靜，她都跟聞見血的蚊子似的嗡嗡往上撲。
任婕從高一就開始帶四五六這三個班的數學課，六班有幾個學生屬於腦子很聰明，學習態度也算端正，但因為基礎沒打好所以數學成績老是拖後腿，這種情況只要找準薄弱點重新鞏固基礎，努努力就能追上來。蔣妗就是其中一個。
所以高一上學期開期末家長會的時候，她就專門找到蔣妗的爸爸說明了這個情況，也和另外幾個學生的家長進行了溝通。結果就因為多說了這幾句話，事後就被人傳，說她因為家境對蔣妗特殊照顧，想給學生當後媽。這種訊息要是傳到學生和家長的耳朵裡，那她也別想繼續當老師了。
任婕因為這事氣得半個多月沒睡好覺，差點一怒之下辭職，好在被江望曉等人勸住了，後來還是賈主任在教職工會議上嚴正申斥，才把這股謠言壓了下去。
雖然沒有實質性證據，但和她要好的幾位女老師私底下調查覆盤了謠言的傳播軌跡，最終發現謠言的源頭十有八九就是董淑芬。也只有她會盯著某些家長的一舉一動，而且最愛捕風捉影說三道四。
還有上學期便裝日的事情。
每週五便裝日是慧真中學建校以來的傳統，經常會有老師加入進來和學生們一起互動。上學期的某個週五，她穿了一身改良款漢服，圓領對襟小襖搭配馬面裙，同事們都誇好看。
董淑芬當著面也是笑眯眯地說好看，還問她要了衣服連結，背地裡卻在跟一個男老師說笑的時候嘲諷衣裙制式不對，不倫不類，而且說她穿得妖妖嬈嬈沒個當老師的樣子。被四班的一個學生聽個正著，事後悄悄告訴了任婕。
要不是怕牽連到學生，任婕非得找到她當面對質要個說法不可。
而且那也不是任婕第一次從學生口中聽說有關她的“光榮事蹟()”，董淑芬帶的幾個班，學生對她意見都很大，尤其是女學生。
祝校長念舊，慧真中學建學不易，因此對於老資歷的那批員工一直很照顧，但在任婕看來，像董淑芬這種一股子清朝遺老味的教師，早就該被淘汰了。
董淑芬被她嗆了一頓，臉色有點不好看，說：男人跟女人那當然不一樣了，女人天生就做好了當母親的準備，男人得慢慢學才知道該怎麼照顧孩子。而且男主外女主內是老祖宗幾千年的傳統，男人就該以事業為重，女人就該以家庭為重。一個女人，不管事業上有多成功，如果沒有照顧好家庭，那都是失敗的。?()?[()”
說完瞄了一眼任婕，“既然你提到了那位樂總的公司，那我也不妨談一談我的看法。我別的沒有，但總歸比你多幾年見識。樂總是很厲害，建立了那麼大的企業，還給我們學校捐體育場，作為女人能有這樣的成就確實非常難得。但女人這輩子還是
() 要有個依靠才行，否則一個人強撐著打拼事業，再苦再累都沒處說，這樣的人生哪有家庭美滿來的幸福？她年紀也不是很大，有了今天這樣的成績也已經證明了自己，要我看啊，不如趁著還算年輕，珍惜大好時光，儘快解決個人問題給自己找個歸宿。”()
任婕都要氣笑了，找到‘歸宿’然後呢？迴歸家庭照顧孩子是吧，那她的公司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