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H市南郊的一座廢棄化工廠內,一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的激烈槍戰尚未終結。
「Fuck!fuckfuckfuck!」年僅二十五歲就已經在專業領域內赫赫有名的路卡斯躲在一根遍佈彈孔的水泥柱後面,捂著腹部的傷口低聲咒罵,金髮碧眼的英俊面孔上滿是痛苦和憤恨:「那小子是個惡魔!一定是!哦上帝,怎麼會有人中了三槍還沒嚥氣,他一定是惡魔的化身!」
Shit,好痛,內臟肯定受傷了,也許腸子都已經穿了孔。該死的,他不該趟這次渾水,臨行前那個吉普賽女人給他算得卦就是這麼說的,哪怕酬金再多也不該接。十五個人現在只剩下三個活著了,耶穌顯靈,他們還能完成任務嗎?
「閉嘴。」
身為此次任務的隊長,三十九歲的佐羅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雖然這場精心籌備並在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的伏擊戰演變成眼下這番局面,令他也始料未及,但還能保持一定的冷靜。
對方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而且深受重傷,幾乎彈盡糧絕;而他們還有三個人,優勢在我。
佐羅雄鷹一樣銳利的目光穿透夜視儀,無視周圍瀰漫的硝煙和塵霧,從視野內橫七豎八的屍體上掃過,對著通訊器低聲道:「艾德,發現他了嗎?」
艾德是一名出色的狙擊手,此時正藏身於二樓的欄杆後面,能居高臨下俯視整片場地。
他很快給出回覆:「Negative。他的熱成像最後一次被捕捉到是在3點鐘方向的蒸餾塔後面,根據傷勢應該跑不了太遠,預計還在……」
耳機內的聲音突然中斷,只剩沙沙一片。佐羅迅速反應過來:「路卡斯,他在艾德旁邊!」
他拿著槍一躍而起,揚手往艾德所在的位置扔了一顆榴彈,火光沖天而起,爆炸掀起的強波將欄杆炸得粉碎,要是有人在那兒必定非死即傷。
路卡斯也從水泥柱後出來,兩人手握改裝強化版自動步’槍,同時對準了爆炸處開始瘋狂掃射。
猛烈的火力足足持續了六七分鐘才停下來,二樓走廊地板被打的千瘡百孔,斷裂的水泥板包裹著火焰轟然墜落,砸翻了一個廢棄的塑膠桶,火勢猛地往上又竄了一截。空氣中硝煙刺鼻,還有一股皮肉混合塑膠被燒焦的味道。
路卡斯迅速更換彈夾,發現這是最後一個了,碧藍色的眼睛中滿是戒備緊張:「……他死了嗎?」
「不確定。」
佐羅抬頭掃視一圈,隨後將視線緊盯在那堆從二樓摔下來的東西上,熊熊的火光干擾了熱成像,看不清火裡有幾具屍體。他將夜視儀摘下來,槍口仍對準那邊。
十分鐘過去,毫無異常。硝煙散開之後,空氣中烤焦的肉香味越發濃郁,令人作嘔。
佐羅又等了幾分鐘,掃出去兩梭子彈,依然沒有動靜。
就算原本沒死也該被火燒焦了。
緊繃的心絃松下幾分,偏頭對路卡斯道:「找個滅火器過來,我們得把頭骨帶回去比對牙印,確認是他才能領到……」
咻——
輕微的破空聲響起。
佐羅顱側炸開一朵血花,臉上的表情瞬間定格,身體晃了晃,筆直砸向地面。
「Oh shit! Shit shit!」路卡斯驚恐不已,一邊找地方掩蔽一邊舉槍對準子彈射來的方向一通狂掃,等到彈藥耗盡將槍一扔,轉身就向外跑。
沒跑多遠,大腿被一顆閃著銀光的子彈穿透,慘叫著摔在地上。
他奮力往前爬,同時忍不住回頭,只見大火越燒越烈,而從火光旁的黑暗中,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非常年輕的男子。
四肢修長,五官稜角分明,線條幹淨利落。火光投射在臉上灑落一小片陰影,映出一雙雪亮冷銳的眼睛,像冰封的寒刀一樣鋒利。
他額頭上有道被子彈剮出的傷口,鮮血順著挺聳的眉骨淌過大半張臉,揹著火光走來的樣子,像是深淵中爬出的修羅,血腥恐怖中又有幾分難以言喻的妖異。
青年顯然受傷很重,精壯的軀幹上有三處仍在流血的槍洞,鮮血染紅了拿槍的手,滴滴答答淌了一路。難以想象他怎麼還能站得住,甚至步伐平穩,連晃都沒晃一下。
確認他竟然真的沒死,路卡斯臉上湧現出濃郁的絕望,一邊拖著斷腿往後退一邊求饒:「請求你,別殺我,你明白的,這只是執行任務,我個人跟你沒有任何恩怨……」甚至主動切換了並不熟練的語言:“我可以告訴,誰想要你的命……”
“不用。”青年慢慢追了上來,扔掉射空的手'槍,半跪下來用膝蓋壓制住路卡斯掙扎的胸口。一隻帶血的手掌按住他被冷汗浸溼的額頭,另一隻手抽出柄半尺長的黑色短刀抵在他頸側,目光平靜,一刀劃開喉嚨,
“我知道是誰。”
鮮血噴射而出,濺到了青年臉上。
路卡斯瞪大雙眼劇烈抽搐,躺在身下越聚越多的一大攤血泊裡,很快沒了聲息。
青年沒有立刻起身,保持著這個姿勢緩了片刻,然後俯身摸了摸,從屍體的口袋裡掏出一隻打火機,將短刀烤得滾燙冒煙後撕開上衣,“滋啦”一聲,將通紅的刀面貼在了胸前流血的傷口上。
總共燙了三次,將血暫時止住了。然後站起來,往四周望了望。
十五分鐘之後,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整座化工廠上方燃起熊熊烈焰,變成一片火海。赤紅的火光衝向雲霄,照亮了化工廠外的柏油馬路,以及馬路上疾馳而去的一輛汽車。
半小時後,汽車從城郊一處盤山公路的邊緣墜下懸崖,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