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緩緩道:“他是陳奉的兒子,與陳奉住在一起, 即便他不知道陳奉的計劃, 多少也會聽到點風聲。可盧郎中出事前後, 貴哥卻隱身不見。說白了, 他就是個利己之人。”
她從袖中掏出簪子:“盧郎中把抑制鼠疫的配方, 藏在簪子內。這事如此私密,非親近之人有心窺察,恐怕很難發現。你想想, 陳奉又是從何處獲悉的呢?”
施淨點頭,的確如此。
“還有,當初第一個說出鼠疫的,便是他。誰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受了陳奉的影響, 才這麼說呢。”
沈青黛嘆了一口氣:“不過,我並沒有證據。即便我有證據,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他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方才也只能試探提醒他,希望他能好自為之吧。”
說罷,她便把簪子交給趙令詢:“這個,還是由你保管吧。”
趙令詢接過放在袖間:“好, 藥方之事,我會向陸掌司詳稟。”
想了想, 他又問:“你打算如何結案?”
沈青黛略一思索:“我答應過煙兒,要替她隱瞞身份。而且留行門行事毒辣,這樣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提到留行門,施淨便道:“煙兒死得太突然,真是可惜。不然,說不準,咱們還能套出點留行門的內幕。”
沈青黛搖搖頭:“煙兒不會說的,她只想保護身邊之人,但凡有一點傷害到他們的可能,她都是不會做的。”
施淨喟嘆:“還真是。煙兒是我見過,最……不同的女子。哎,真是可惜。如果能出生在尋常人家,又何至於是這樣的結局呢?”
他又喋喋道:“也不知道王安若眼睛好了沒有,你們走得也太急了,我還想親眼看看呢。”
再等兩日,王安若就能重現光明瞭,可惜,他再也看不到煙兒了。
從玉郎的反應來看,煙兒應當是早已做好了為王安若換眼的決定。
她知道,一旦身份暴露,她身邊這些人就會有性命之憂。所以,她早就有了自殺打算。
沈青黛幽幽道:“我聽玉郎說,換眼很順利。”
她想了想,對著趙令詢問道:“玉郎能順利換眼,已經是醫術了得。盧郎中卻能不透過此法,醫治王安若的眼睛。可見,其醫術已經登峰造極。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認識的這麼個神人?”
方才得知,盧郎中是小豆芽,她無比震驚。
小豆芽比她大上幾歲,是隔壁盧神醫的兒子。
孃親擅中種草藥,難免與盧神醫打交道。
一來二去,盧神醫便對孃親生了一些心思,隔三差五過來送些吃的。
她仗著盧神醫愛屋及烏,總是欺負小豆芽。小豆芽從不敢還手,任由她作威作福。
儘管總是都被她欺負,可他始終不敢忘記他父親的囑託,總是默默跟在她身後,替她收拾爛攤子。
後來,孃親身故,她被接回忠勤伯府,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沒想到,故人重逢,竟已是陰陽兩隔。
沈青黛突然有些感傷。
她有些想孃親,想莊子上那些鄉鄰。
趙令詢還未開口,施淨便接道:“盧郎中醫術是高,可也做不到憑空讓一個瞎子重現光明。那是因為,王安若並非一出生就瞎的。”
沈青黛斂了情緒,順口問道:“你怎麼知道?”
施淨道:“我聽常安說的啊。王安若眼睛本是好的,他是後來才瞎的。常安一直懷疑,是他們王家人自己搞的鬼。所以,這些年才一直貼身陪著王安若。”
怪不得,王安若堅決不帶煙兒離開,原來還有這層思慮。只是他卻不曾料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沈青黛無奈道:“沒想到尋常商賈人家,也會因家中權利爭鬥道如此地步?”
施淨湊近悄聲問道:“像你們這種鉅富人家,有沒有明爭暗鬥?”
沈青黛撓撓頭。
明爭暗鬥?
她雙手支著下巴,嘆氣道:“要是能鬥就好了,我也能早日脫身。我哥日日催著我接管家業,一得空就帶我去看產業。我爹恨不得我揮金如土,紙醉金迷,一個不小心錢花少了,他就會不順心。我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施淨攥著拳頭,咬牙切齒:“沈青,你不炫耀會死嗎?”
沈青黛認真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信我。”
施淨把頭扭到一邊:“嫉妒心已經把我點燃了,你離我遠點,我怕火花濺你身上,把你燒了。”
趙令詢方才見沈青黛臉色有些慘白,還有些擔心,看她和施淨一鬧,臉上陰鬱之氣去了大半,這才放下心來,閉目安睡。
趕回京城時,天色已晚,三人各自散去。
翠蕪一見到沈青黛,拉著她上看下看:“小姐,你都瘦一圈了。還有,你這臉,是塗黑了,還是曬的啊?”
沈青黛坐了一天的馬車,累得癱在椅子上:“曬的,倒省得畫了。”
翠蕪責怪地看了一眼,便幫她換下髒衣服。
她手一抓,便摸到臨行時給她的錢袋,依舊沉甸甸的。
她急道:“小姐,這點錢你都沒有花光?”
沈青黛咳了一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莊子上嘛,沒有什麼用錢的地方,就日常買些吃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