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不羨,獨她,不羨,更不屑。
“太子妃”的身份帶給她的不是榮光,而是枷鎖。
可惜,無人能懂。
苦著嘆著,秋去冬至。
大齊習俗,立冬這日要吃扁食,偌大東宮自然也隨波逐流,天不亮便預備起來。
出太陽時,吳守忠火急火燎帶來一個噩耗:聖上快要不行了。
說實在的,這事兒不意外。
近來聖上病情加重,一日十二個時辰裡有十個時辰都在昏昏欲睡,太醫日日來看診,幾乎絞盡腦汁為聖上治病,卻半點法子也沒有,只能看著聖上日益衰弱。
據說今兒早晨聖上醒了回,話沒講兩句,一口血噴得到處都是,太醫看過後,叩頭表示:恐熬不到明日了。
聽罷來龍去脈,杜闕隨吳守忠匆匆至太極宮外,卻聞寢宮裡哭聲不絕,疾步進去一瞧,聖上已賓天了。
闔宮上下哀泣不止,惟杜闕,滴淚未流,淡然吩咐宮人準備後事。
聖上駕崩的訊息傳到東宮之時,元月正坐在迴廊的欄杆上望天發呆,直到披麻戴孝跪倒在靈堂冰冷的地板上那刻,出走的神識方歸位。
四周全是哭聲,她打眼看了一圈兒,也跟著落下淚來。
左側跪坐著的是三皇子妃,屬她哭得厲害,反而右側的八公主安安靜靜的,須知聖上生前最是疼愛八公主的。
元月想了想,明白了。
皇后是她的母后,太子是她的皇兄,太子妃是她的皇嫂……他們相繼出事,她的心裡或許已經麻木了,再提不起氣力來傷心了。
“恨嗎?”元月向右一問。
“恨。”八公主的聲音聽起來滄桑了不少。
“……我也恨。”她說,“可,沒用。”
瘋長的恨意解決不了問題,反而將自己推入了山窮水盡的境地。
“是啊,沒用。”八公主嗤笑道,“以卵擊石,無異於自取滅亡。”
元月不由覺得好笑,想當初她與八公主,劍拔弩張,誰都不讓誰,現今竟成了天涯淪落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八公主問。
她惆悵道:“過一日算一日,總有解脫的那天。”
何時解脫?
……遙遙無期。
余光中,八公主微微垂下眼簾。
“你呢?你打算怎麼辦?”元月回問。
八公主忽而抬頭,目光直達前方停著的靈柩:“母后……母親在冷宮無人照顧,她只有我這個親人了,我打算去陪著她。想來太子會同意的。”
語氣同目光一般,毅然。
元月啞然失笑,等了好久,方道:“杜韞,日後若有機會,叫上阿衡,我們再打一回葉子牌吧。到時,我一定將你的銀子贏光。”
杜韞頓了頓,道:“好啊。不過誰輸誰贏還說不準呢。”
她沒回應杜韞的笑言,而是斂笑道:“杜韞,一言為定。”
杜韞也道:“一言為定……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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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折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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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駕崩次日,群臣紛紛進言:國不可一日無君,望太子儘快即位。
三讓之後,太子方才依允,在一片嵩呼中登上寶座,改元為大興。
帝王殯天,舉國服喪。
元月為新帝結髮之妻,理應擔起照管闔宮上下的重任,奈何近來身子不爽利,飯也用不了幾口便沒了食慾,人眼見地瘦了一圈兒。
杜闕看她這般病弱,便將這個擔子分派給了瑞王夫婦、黎王夫婦,也就是三皇子夫婦及四皇子夫婦。
二王不敢不上心,處處照料得十分周全,不消她操半點心。
忙裡忙外一個多月,遺體總算入了陵寢。又三四日,這場盛大的喪禮步入尾聲。
要緊的處理完,便該著手安置先帝的後宮了。
育有子女的皆封作太妃,遷出宮隨各自子女居住;其餘的在從前的位分前加一個“太”字作罷,盡數打發去了皇陵守靈。
元月於心不忍,特求杜闕開恩放那些妃子出宮去,原以為要碰冷釘子,不想他頗為爽快,當即下了旨。
晃至臘月底,元月的身份有了新的變化:由太子妃變成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