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陵和傅玉殊每天趴在地上畫傳送陣,有時候他們兩個人合畫一個,兩個人就散漫無際聊天。
有時候兩個人分開畫,各自畫一個,傅長陵無聊,就找秦衍聊天。
鴻蒙天宮近來熱熱鬧鬧,藺塵的婚事是鴻蒙天宮的大事,秦衍從未看過這樣的鴻蒙天宮,他像個外人,遊走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他看著鴻蒙天宮張燈結綵,周邊人來人往,沒有人同他打招呼,也沒有人認識他。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遊魂,每每這個時候,他耳邊就會傳來傅長陵聒噪的聲音:“師兄,你在幹嘛,你吃過嗎?你今天開心嗎?”
有時候是晴天,傅長陵會和他說:“師兄,今天太陽太辣,我覺得我就像個苦力,傅玉殊他就不是人!他口口聲聲叫我前輩,他像個晚輩對前輩的態度嗎?”
“他是你爹。”
秦衍淡然開口,傅長陵瞬間啞然。
有時候下著大雨,傅長陵就頂著個草帽,抬手結了結界,一面畫著傳送陣,一面和秦衍抱怨:“師兄,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這裡雨好大!我想回來,我不想幹了!”
秦衍坐在書桌前,執筆看著紙上的清心經,聽著傅長陵的話,便忍不住笑起來。
七天過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傅玉殊和藺塵成婚前一天,這一日藺塵各路好友都提前過來道喝送禮,藺塵有些忙不過來,終於找上了秦衍,有些尷尬道:“秦道友,能否勞煩你幫我照看一下客人?”
藺塵的客人大多身份尊貴,普通人去接待,不免失了體面,秦衍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身份,但修為放在那裡,站出去也絕不會失了體面。
秦衍聽到這話,他愣了愣,隨後便點頭應下,只道:“若少主不嫌棄的話,我去山門接待也可。”
“不必去山門。”藺塵笑道,“在無涯峰就好。”
秦衍點點頭。
當日人來人往,秦衍其實也不必做什麼,只是在屋中負責接待來人,收下禮物就好。
這本該是藺塵兄長之流做的事,只是藺塵早早入世,自己選擇在鴻蒙天宮出嫁,她父兄都在山門內閉關,留給她的人身份又不夠,只能讓秦衍來湊數。
秦衍作為鴻蒙天宮的大師兄,雖然大多數時候不管俗世,但關鍵大事上,卻也是要管一管的。
他一一接待了來客,一天到晚,客人越來越少,秦衍本以為可以休息,不曾想黃昏時分,院子裡卻來了一個人。
他一身素衣,和後來沒有什麼太大的兩樣,身邊帶了個一個孩子,看上去不過四、五歲的模樣,穿著鴻蒙天宮親傳弟子白衫,長得倒是剔透可愛,但神色平靜木然,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孩童。
秦衍見得那個孩子,他動作頓了頓,片刻後,那人便領著這個孩子到了他面前。
秦衍起身行禮,恭敬道:“見過桑乾君。”
桑乾君回禮,隨後看向秦衍:“敢問藺道君呢?”
這麼問,便是要見藺塵的意思。秦衍瞭然,他點頭道:“稍等。”
秦衍讓人去通知了藺塵,而後回頭看著桑乾君,他看上去十分消瘦,神色倒還算鎮定,一雙眼沒有半點光彩,一片死寂。
沒了一會兒,藺塵就走了出來,她明顯是在換嫁衣,聽到桑乾君來了,竟然是直接穿了嫁衣裡的單衫就走了出來。
秦衍看見藺塵出來,他恭敬行禮,便退了下去。他走了幾步,剛上庭院中的小橋,耳邊又傳來傅長陵的聲音:“師兄,你在幹嘛?”
“方才在替你母親接待客人,現下桑乾師兄來了,我先走了。”
“別別別。”
傅長陵忙道:“你站在那兒,別動。”
說著,秦衍便覺一股靈識順著玉佩攀爬而來,他認出這是傅長陵的靈識,倒也沒有抵抗,只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看看發生什麼,現下你見到的就是我見到,你聽到的就是我聽到的。你先別走,站那兒假裝看魚。”
“這裡面沒魚。”
“那就看水草!”
秦衍:“……”
雖覺有些不妥,但秦衍還是聽了傅長陵的安排,站在橋頭沒動。
坐在廳中的兩人明顯都不在意秦衍的存在,藺塵給桑乾君倒了茶,頗為感慨道:“許久沒見,聽聞你雲遊去了,怎麼此時回來了?”
“兩月前便已回來了,只是受了點傷,閉關到現在。”桑乾君喝了茶,平穩出聲。
“你受傷了?”藺塵有些詫異,“可還好?”
“本不太好。”桑乾君搖了搖頭,他抬手看向手邊的劍,伸手撫上自己的劍,低啞道,“我的劍斷了。”
藺塵沒有說話,桑乾君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又笑道:“不過還好,如今好了許多,我想過些年,或許我又能拔劍。”
“雖不知你經歷了什麼,”藺塵想了想,嘆息道,“不過,若能經過此劫,想必日後你必將有所突破,倒也不是壞事。”
“或許吧。”
桑乾君說起這個,聲音冷淡,他喝了口茶,轉了話題道:“聽聞你要大婚,我來得晚了,不過還是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