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記起了兩人之間發生的所有, 還是一部分,寧卿不清楚, 但她不敢問。
若是師兄記起了她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那他會如何?
寧卿現在的腦子亂透了, 想從他懷裡離開,但她手上扣著冰涼沉重的鏈條,而鏈條的另一端,在師兄的手中,她就像是個被鎖住的獵物, 只能任人宰割。
每每對上師兄,她都有種強烈的無力感, 她和他的實力差距太大,大到她沒有半分掙扎和反抗的機會。
裴謹垂眸緊盯著寧卿的眼睛, 兩人誰也沒說話, 屋裡充斥著壓抑沉重的氣氛, 像是快要凝結成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他微涼的手指攀上寧卿的手背,一點一點不斷在她細膩的肌膚上滑動,指尖停留在她的腕骨,手指用力,緊扣在寧卿手腕上的金環開啟,他動作緩慢地將其從寧卿手上取下。
然後, 金黃色的鎖鏈在他手中消失。
寧卿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在鎖鏈從她手腕上取下的瞬間, 好像能喘息了。
師兄,原來不打算鎖著她。
裴謹瘦削的手指抬起寧卿的下巴,好將她的所有神情看進眼底,她在害怕,在緊張,之前他都是這麼對待她的麼?所以她才會想著離開。
他思索著,隨即輕聲道:“阿寧,明日扶風城舉行花鳶節,我們一起去看好麼?”
他殘缺的記憶裡,出現了關於花鳶節的記憶,他和寧卿身處花海之中,她臉上滿是笑意,但他只記得這些,別的再也無法記起。
或許,明日再去一次,親身經歷以前做過的事情,他就能記起所有。
而且,他心裡也是想和她一起去的。
他的態度轉變太快,寧卿望進他漆黑的眼眸裡,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花鳶節,可是她已經答應紀樾了,而且,她不想和師兄一起去,更不想和現在這樣的師兄一起去。
寧卿不做聲,裴謹也不惱,耐心地問:“去嗎?聽說明日會很熱鬧,你似乎喜歡花,花鳶節正是看花的好時候。”
她微微偏頭,躲過男人的視線,“我已經答應和江苑苑她們一去了。”
裴謹陷入沉默。
寧卿沒妥協,心裡想和紀樾一起去花鳶節的衝動太過強烈,強烈到她寧願冒著撒謊被拆穿的風險也要這樣做。
“那明年我們再一起去。”裴謹溫柔地笑了笑。
站在原地的寧卿忐忑不安,“師兄,我想休息了。”
被放開的寧卿快步走進自己屋裡,關門時看見門外看向她的師兄,心跳停了一拍,連忙將門關上。
隔絕他的視線,寧卿發現玉簡來了訊息,稍稍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是紀樾發來的,他在問自己明日何時出發前去扶風城。
明日她想早點去,最好趁著師兄還沒起來時就離開,也不用擔心碰上他。
自從昨夜和方才的事情發生後,寧卿害怕見到他,更怕他說起她們之前的事情,她心裡生出比之前更緊迫的危機感。
故意喂師兄吃下忘情丹,故意讓他忘記自己,哄騙他,欺瞞他,他若是記起所有,寧卿不敢想象後果。
這樣的情況下,她不該去見紀樾,可她的思想和行為好像不受她控制,被內心的一個強烈渴望推動。
思緒混亂,寧卿才想起要回復紀樾訊息。
【明日卯正,宗門廣場不見不散。】
【會不會太早了?】紀樾得到她的回答,遲疑地問。
這個季節,卯正(六點)也才剛剛天亮,天色還有些昏暗,他平日也起得早,倒是不礙事,但他怕寧卿起不來犯困,這才特意問了問。
【早點去早點回來,但若是你覺得太早的話,也可以定在別的時間。】寧卿回覆。
【那就卯正吧,明日見。】
聊完寧卿將玉簡放在一邊,她走到衣櫃面前,為明天的出行做準備,滿櫃子的衣裳看得她眼花繚亂,一時不知該選哪件,太華麗顯得刻意,也不方便,但是太過素淨簡單也不太行。
挑來挑去,寧卿突然放下手中的衣裳,狠狠拍了自己一下,她這是在做什麼,這兩天她的舉動越發奇怪了,對紀樾越來越上頭,她不是已經放下了嗎,對他的喜歡不是對人設的喜歡嗎,那她現在究竟在幹嘛。
收拾收拾準備睡覺,但是腦子一會兒浮現紀樾的臉,一會兒山閃過師兄與她說過的那些古怪的話,做的夢也是光怪陸離。
寧卿沒睡好,整宿整宿地做夢,到了時間,放在床頭的水鍾滴滴答答響了。
醒來時她面色睏倦,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待徹底清醒才起床,穿上昨晚選好的一條淺藍色的裙子,大片的扎染暈開,既像浪花又像花瓣,裙襬層層疊疊,在她走動時,揚起輕盈的弧度,露出同色系小巧的繡花鞋。
推開房門正要出去,寧卿卻看見同樣從屋中出來的師兄。
她下意識看了眼堂屋窗外的天色,還霧濛濛的,師兄怎麼起得這樣早。
“師兄。”寧卿輕聲和他打了個招呼,猶豫著要不要停留一會兒和他說些什麼,思來想去,她乾乾地說了一句,“師兄你起得好早。”
“我聽見你房裡的動靜,便醒了。”
原來是她動靜太大吵醒了師兄,寧卿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站在原地沒動,直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男人抬眼,主動問她,“起這樣早,是去花鳶節?”
“嗯。”寧卿點頭。
裴謹看著她身上穿的長裙,頭上別的珠釵,以及唇上塗抹的嫣紅口脂,視線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