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離了臨州,到那時你想去哪兒都可以。”
他聲線平和,棠意似被說動了,抬眼看向他,此時的路行州眉慈目順,看起來真誠無比。
正一如姜芙所言,他這樣的人,無論單挑出來哪一點都足可讓旁的女子痴迷,單憑他方才說的那兩句話,只怕是普通女子早就淪陷。
然,棠意不是普通女子,她只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只盼著有朝一日路行舟吃得越深,越重,她才越好下手。
自小顛沛流離,來玉峰山之前,棠意曾流駐於各色風月場,女子的花樣手段她見得多了,她亦深諳此道,可對付路行舟這種貨色,她只能扮成良順柔弱且痴心才能攻心。
仍舊低下頭不說話,片刻後才自椅子上站起,摸著手底下早就收拾好的包裹仍是拒絕,“你別再對我好了......”
“我自小沒遇見過什麼好人,你這樣的身份,這樣待我,我會腦子不清的......”
眼前人的心思路行舟自是體味不到,他從小到大也並不曾胡動心計,對他起情雖讓人覺著有些匪夷所思,可見她這般楚楚可憐,想也是自小受難太多,又或是自己這兩天有不得體的舉動讓她誤會。
他只將原因歸結到自己身上。
“罷了,”無論怎麼講,路行舟都不會將她單獨留下,乾脆上前一步搶了她的包袱拿在手裡,“外頭馬車已經備好,再耽擱下去天都黑了。”
“此事就由我做主了,先出了臨州再說。”
此人大步邁出房間,棠意無法,也只能大步跟上。
姜芙憂心忡忡回房時,崔枕安已然沖洗完畢,換了一身乾淨衣袍,而此刻,房中的隨身物什也已經被收拾利落,只待出發。
“你去哪兒了?”不似方才在榻上那般不入流,這會兒崔枕安手裡拿的是一方摺子,聽見門聲響動才抬目一瞧,人跟著也正經了許多。
這摺子是方才收到的,又是皇上催他回京。
姜芙不言,只安靜坐下。
將手裡的摺子擱下,崔枕安站起身行到姜芙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垂眼瞧著她的發頂,“一會兒便出發了,你可還有什麼要準備的?”
“沒有。”她回道。
似方才來的那摺子給了他許多壓力,他整個人也不似先前那般松意,身上似籠著一層濃霧,自身後撥動姜芙的耳珠,突然貼近,“姜芙,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來臨州?”
“來臨州又不是我自願,我是被你舅舅的人抓來的,你舅舅到處去搜羅女子,你這麼快就忘了?”
“原本你想去的地方是哪裡?”他避過此事不談,是有意的,姜芙聽得出來。
早就不對他翻案做任何幻想。
姜芙自不會同他說實話,敷衍道:“天大地大,想去哪便去哪,只是我時運不濟,沒跑出多遠就被人抓了。你們崔氏當真與我有仇。”
“往後別跑了,”他長手蓋在姜芙的發頂,隨後彎身環住她半身,“我上次的傷還沒好全,給我一點時間,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外面的光影照在地上,似鋪就一層金粉,這樣的話姜芙無法回答,只默然無聲。
突聞有叩門之音傳來,崔枕安直起身子,朝外面道:“進。”
方柳和仇楊分別被派出去辦事,來者是旁的長侍,一入門眼都不敢抬,只道:“太子殿下,車馬已經備好。”
“知道了。”抬手示意長侍退下,隨後拉起姜芙的手緊緊握在掌中,“姜芙,再跑我就打斷你的腿,老老實實同我回京。”
不管願與不願,姜芙都得同他走。
此次北境之行宣佈失敗,可姜芙仍是不甘心,身子朝後坐去。
崔枕安二話不說將人用力扯過,隨之手臂一用力,捲住她的腰身,手掌拍在她的臀上,警呵一聲:“聽話!”
這一下不重卻也疼,最後姜芙是被人卷著腰身夾在腋下拎著出門的。
宅院外車馬早已備齊,太子離臨州一事鄭君誠一早得了訊息,派了精兵前來護送。
臨州官員此刻跪送於外,崔枕安親自上前將鄭君誠攙扶起來,戲做的極好,“舅舅不必多禮,此次我回京,不知多久才能再見,舅舅千萬小心身子。”
鄭君誠看似萬分惶恐,身子微彎,連聲稱道:“有勞太子殿下掛懷,臣感激不盡,太子一路要千萬小心,臣在臨州會日日祈求上蒼保佑太子殿下與皇后娘娘。”
提到小鄭後,崔枕安眼尾一跳,笑意不達眼底,“舅舅保重。”
隨後大步轉身踩著長侍遞來的馬凳上了馬車。
姜芙扭身走到後面,想要乘旁的,卻被長侍攔下,最後又送回原處。
無奈上了馬車,想著方才他們舅舅甥情深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最後坐離最遠處,再次與他拉開一條直線。
馬車緩緩駛動,姜芙身子貼靠在車壁之上緊閉眼目,一句話都不講。
行出了一會兒,崔枕安終是忍不住開口:“姜芙,過來!”
姜芙只裝作沒聽到。
他抿嘴輕笑,知道她在生哪門子氣,於是朝前伸過手去,將人硬生拉扯過來。
將人撈到懷中,捧臉到近前,崔枕安用極低的聲線說道:“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想給許氏翻案,亦不想整治鄭君誠?”
姜芙眼皮一窒,側目瞧看他。
這表情就代表他說對了。
“先前不曾給過你準確的答覆,是因為我還沒想好該如何取捨,做不到的事我不會胡亂應承,”這對崔枕安來講的確是件難題,“所以我讓你給我時間。”
“可是姜芙,這件事我一旦做了,往後你心裡不能再有旁人,老老實實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