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靈嬌今日得打扮可謂說是費了不少心思,她穿著一件松綠色色的抹胸內襯,外面罩著一群淺褐色燈籠袖芙蓉長裙,上面的芙蓉花色用松綠色的絲線勾勒,顯得整個人都分外清麗奪目。
青絲挽成了凌雲髻,玉靈嬌兩側簪著翡翠雕花芙蓉玉簪,與身上的清雅綠色長裙相得益彰,就那麼迎著一眾千金小姐的注視,步態從容的行了而來。
走到劉香芸跟前,玉靈嬌由著她親暱的挽上了自己的胳膊,微微抬著下巴,目光帶著幾分輕視看著眼前的沈茯苓,那模樣,真真是似極了一隻高傲至極的花孔雀一般。
“阿嬌,我可是在這兒等了你好久了。”劉香芸見著玉靈嬌過來,還明顯一副是在給自己撐場面的樣子,臉上笑得那叫一個明豔“你今兒個的動作也太慢了些。”
玉靈嬌姿態親暱的拍了拍劉香芸挽著自己胳膊的手,杏花眸中掠過一抹極快的不屑,臉上卻是笑得出奇的燦爛。
她哪裡是真的看得上劉香芸這等從三品官職的人,不過是見著劉香芸處處逢迎自己也算是討她歡心,而有時候出手幫幫她也能耍些威風給自己找點高傲的自滿感覺,才會假惺惺的與她有些交好罷了。
不過有這麼一個跟在她身後搖尾乞憐的小跟班倒也不錯。
玉靈嬌如是想著,臉上便是越高傲了幾分,她正要象徵性的和劉香芸寒暄兩句,卻是忽而聽見那被她指名道姓問了自己身份夠不夠壓住她的小丫頭語氣帶著幾分困惑幾分寒涼的開口道“阿嬌是誰?”
這下子,別說是一眾閨閣小姐都愣住了,就連玉靈嬌自己也愣住了。
她回過神來之後便是覺得自己受了輕視,而這丫頭也是在故意羞辱她才會如此說話的。
劉香芸見著玉靈嬌神色不鬱,便是極有眼力見的對著沈茯苓怒聲道“你這個鄉巴佬,阿嬌乃是國公府上的四小姐,你如此對她無禮……”
“國公府上的四小姐?”沈茯苓這次卻是沒讓她把話說完,一張困惑的小臉上帶了濃烈的冷嘲“我只記得國公府上那位嫡出小姐排行第二,分明是喚做阿嫵,倒是不知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位名喚阿嬌的四小姐了!”
此言一出,整個花園之處都靜默了一剎。
沈茯苓說話的音量不算低,再加上方才她問話阿嬌是誰這個問題之後,劉香芸又因為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知曉她是個鄉巴佬的原因而故意提高了音量,如此一來,那些個本來還各自交談甚歡的人便是被兩人的動靜吸引,悉數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這些人自然也是知曉玉靈嬌是什麼身份的,即便人家是個庶出身份,可國公府上的嫡女早就在多年前不知所蹤,玉衡這個嫡子又把她當做親妹妹疼愛,在眾人眼中,玉靈嬌儼然就是個身份尊貴的嫡女無異了。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南詔帝都之中尋常人都不敢提及的這件事情,現如今卻是被這麼個眼生的小姑娘給當眾指出來了。
“你!”被這麼多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玉靈嬌只覺得整張臉都要燒了起來,她哪裡想到這個死丫頭知曉了她的身份之後竟然還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其實沈茯苓對國公府上的事情倒還真的不太清楚,她方才之所以會那般問,無非也是因為她記憶之中記得國公府上只有一位嫡出二小姐,對玉靈嬌的身份還真有那麼幾分好奇罷了。
如今一看整個花園的反應,以及玉靈嬌臉上的墳墓之色。她心中一剎便是瞭然了一些事情。
小姑娘掀了掀唇角,透出一顆極為可愛的虎牙,水靈靈的眼睛裡卻是忍不住帶了極深的嘲諷。
她不躲不避的直直走到了玉靈嬌身前,語氣卻是帶了幾分促狹“如此說來,你這所謂的國公府小姐,原也不過只是一個低賤的庶出身份了?”
此話一出,滿堂的公子小姐皆是沒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無人不是容色驚悚的看著沈茯苓。
這是哪裡來的傻姑娘,竟然是連著玉靈嬌都敢得罪?看她那般眼生,又是一身簡潔裝扮,分明不像是哪家大族的千金,如今出席一個及笄宴會,卻是得罪了玉靈嬌這麼個人物,只怕她往後在這南詔帝都的日子,便是有些難過了。
“這位妹妹哪裡的話,”人群靜謐之中,卻是忽而傳來一道極為悅耳的清淺聲音。
這話是在花園之中的人群后方傳來的,聲音清揚悅耳,帶著女兒家特有的清悅軟儒,一剎便是引起了整個花園眾人的注意力。
一群人下意識的循聲忘了過去,隨後整個人群便是驀然陷入了一個落針可聞的靜謐氛圍之中。
只見人群后方,一位身姿曼妙身形縹緲的女子款步而來。她身穿著一身極為奪目的華美長裙,通體緋色,襯得身姿麵條而又纖細。
等人走的近了些許,眾人的視線便是又不可抑制的落在了來人的面容身上,等著他們將這女子的五官徹底收入眼中,這偌大後花園中的大半兒公子哥臉上便是露出了驚喜又痴迷的神色。
一張精緻而雪白的面容,柳葉眉梢斜斜飛逸,杏花眼尾眼角微垂,將本就盈盈飽滿的眸子越襯得宛若秋水一般溫婉動人,精緻的瑤鼻之下,一點染了胭脂的櫻桃小口噙著盈盈笑意,襯著尊貴而不顯高傲的飛仙髻,簡直就是一副活靈活現的美人圖。
“這不是……”人群之中的一位公子哥忽而沒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之後便是磕磕巴巴的說出了聲來“這不是咋們南詔的第一美人千家大小姐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人一語之後,這整個花園的半數公子哥們幾乎都對著行來的女子看呆了眼。
千燕婉似乎已經是對這些個熾熱的目光分外習以為常了,所以聽著這些個世家公子的議論聲音,她倒是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面上保持著溫婉得體的笑意,如方才的玉靈嬌一般一步一步分外輕緩的朝著沈茯苓等人的方向行了過來。
她整個衣裙上半部分雖是通體緋紅,可衣襟和裙子衣下襬處別出心裁的用淺灰色的絲線繡了精緻奪目的雅緻蘭花葉,蘭花的花瓣則是用青灰色的碎玉石仔細雕琢拼湊而成的,行動起來的時候,碎玉石熠熠生輝,自帶華澤,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人從日華閃耀之中
漫步而來一般。
千燕婉停在沈茯苓跟前,臉上的神色一如來時溫婉可人,她面帶著溫和笑意,神色靜美的對著沈茯苓道“今日既然是涵玉的及笄宴,那麼前來宰輔府邸參加宴會的都是我千家的貴客,自然是人人平等,哪裡需要爭出個嫡庶之分,妹妹這般說話,雖難免是小性子使然,可多少還是傷了些許和氣了。”
這話表面上看起來倒是一出說的極精妙的話,似乎還真是主人家為了避免賓客起了爭執的勸話言語。
可稍微聰慧些的人,都能抿出其中意味,尤其是那最後一句輕音說出的雖是小性子使然的話,更是能夠看出千燕婉這分明就是在維護玉靈嬌。
沈茯苓到底不是蠢笨之人,尤其是她作為當事人,更是能夠體會出千燕婉言語中對她帶著的幾分隱晦的輕慢態度,她的臉上霎時便難看了下來。
說起來沈茯苓也沒想到自己不過只是心血來潮問了一句話,卻是會連著被三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跑到跟前來各種變著法兒的指責。
更可氣的是,這些個人還是一群身份不敵她尊貴的人物,就膽敢再在此給她臉色看,這就更氣人了!
她倒是要看看,莫不成她只是離開南站帝都多年未曾回京,這些人便是膽大包天到連著她的身份都敢不認了不成!
沈茯苓下意識的便是想要伸手去摸自己衣袖胸的玉牌,打算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去教訓這些個蠢貨。
可她沒想到的是,她這邊還未動作,花園前方便是又傳來了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女子含著輕笑的聲音。
這聲音不算大,語調清淺,甚至連話都極為簡短到只有一個“嘖”字,可不知為何,就是讓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這麼一道聲音。
不同於前面的劉香芸,玉靈嬌和千燕婉三人的或刺耳或高傲或矯揉造作,這女子的音色似乎天生就帶著一股子迤邐驚豔之意,語調婉轉間透著說不出的嬌媚軟糯,竟是一聽便讓人覺得有些怦然一動。
第一個“嘖”字嬌媚軟糯婉,可接下來的第二句話,卻是素然一變,將那音色驀然提亮了幾分“我當這南詔帝都赫赫有名的千家大小姐是如何聰慧不已呢,卻是沒想到這所謂的千家大小姐,竟也不過只是個連著嫡庶之別都無謂區分的無腦之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