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了一跳，回過頭來一看，一個黝黑矮胖的中年男子正望著自己，肥黑的臉上滲出一層油汗，像是趕了一百公里的路。
“大嫂，您知道黃老先生在哪兒嗎？”中年男子喘吁吁地問，神色看起來很是焦急。
“哪個黃老先生，我不認識。”劉二嫂子乾脆地說，警惕地望著中年男子。
“就是算命算得很準的那位黃老先生呢，在這一帶很有名氣的，很多人都找他算過命，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嗎？”中年男子驚奇地說，奇怪這麼有名的人物她居然會不知道。
劉二嫂子搜腸刮腹地尋思了半天，也沒想出黃老先生究竟是哪位神仙，沒奈何，只好訕訕地說“不好意思，大兄弟，我真不知道黃老先生是哪個，你問問別人吧。”說完就要過馬路。
“你別急著走啊。”中年男子忙伸手將她攔住。
“你總該知道附近哪兒有算命的吧，我女兒要出嫁了，不知道生辰八字合不合，聽說黃老先生算命奇準，今天專門過來找他算一算，我大老遠的趕過來，午飯都還沒吃，你總不能讓我白跑一趟吧。”中年男子振振有詞地說了一通，聽來句句話都在理。
她無可辯駁，又不好硬著頭皮走，只好道“那你說怎麼辦呢？”
“好辦得很，你帶我去找到黃老先生就行，你們這裡哪兒有算命的你總該知道吧。”
“算命的倒多的是，前面就有，要不我帶你去吧。”
“好，那就多麻煩你了，大姐。”中年男子感激地說道。
劉二嫂子帶著中年男子沿城牆根兒走了一段兒，來到一個人煙稠密的所在停了下來，這兒有賣瓷器的，有拔牙的，有給死人畫遺像的，有遛貓遛狗的，有練太極拳的，有唱歌跳舞的，有閉目養神的。
有個衣衫破爛，渾身腌臢的叫花子倚在斑駁的城牆上，一邊悠閒地搓著脖子上的痂痂，一邊懶洋洋地曬太陽，渾身臭氣燻人，行人皆掩鼻而過。
叫花子那邊，沿牆一溜擺著七八個卦攤，每隔三四米就有一個，最近的一個離叫花子不到五米，一個身穿藍袍，腦後扎個髻，道士模樣的先生正垂著頭坐在矮凳上打盹兒，一隻大蒼蠅在他橘皮似的臉上爬來爬去，他絲毫沒有覺察，燦爛的陽光射在蠅翅上，泛出耀眼的金黃色，煞是好看。
“咱們找他問問吧。”劉二嫂子說。
兩人一起朝道士走去，路過叫花子時，一股惡臭撲鼻而來，他倆忙用手捂住鼻子，加緊腳步，一路小跑想趕過去。
“嗚呼噫噫！”叫花子似乎大不滿意，臉含慍色地朝他們嚷著，將身上搓下來的一團黃豆大的泥垢朝他們扔來，他們嚇得趕緊一閃身，泥丸子沒有砸中他們，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道士頭上。
“哎呀！”道士尖叫一身，從睡夢中驚醒，差點沒跌下凳子，他惱怒萬分，努目四顧，想知道剛才究竟是哪個天殺的暗算了自己，一定要將他揪出來，揍掉鼻子，以消心頭之恨。
他氣憤憤地四處張望，不防一男一女已經來到跟前，女的提著個菜籃子，男的披著身黑皮子，神色都頗虔誠，看樣子像是來算命的。
道士立刻轉怒為喜，連忙收拾起滿臉的慍色，換了副和氣的面容，正襟危坐在矮凳子上，微閉著兩眼，拿眼角的餘光斜瞅著他們，不啃聲兒，靜等魚兒上鉤。
劉二嫂子當先一步走近前來，客客氣氣地說“老師傅，打攪您一下，請問有個黃老先生在這兒嗎？”
“哪個黃老先生，沒聽說過。”道士口氣生硬地說，見她不照顧自己生意反而來問別人，有些惱怒。
“就是非常有名的那位黃老先生呢，算命特別準的。”劉二嫂子怕他沒聽明白，專門解釋道。
“沒有沒有。”道士十三分不屑地揮了揮手說道。
“這兒誰算命都沒有我準，不是跟你亂說，找別人多半會上當，現在有許多狗屁都不懂的也在這兒擺攤算卦，張著嘴巴跟你亂說一氣，騙了你的錢第二天就找不著人了，不像我這樣天天都在這裡，和尚走了廟不走，我勸你要算命最好就在我這裡算，算得準不說，價錢還比別處便宜。”道士苦口婆心地勸說著，一面斜著眼睛打量劉二嫂子，看她感動沒有。
她有些動心，轉過頭來對中年男子說“要不，咱們就在這兒算吧，看他說得也有道理，人看起來也像有道行的人。”
“有道理！”中年男子帶著嘲諷的口氣說。
“算命的說的要沒道理，他不早餓死了，這丫看起來油嘴滑舌的，多半虛多實少，我信他不過，咱們還是去找黃老先生去。”
中年男子說道，抬腳就要走。
“黃老先生，雞巴個黃老先生，他就是個大騙子！”道士眼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不禁老羞成怒，大聲叫罵，拿並不認識的黃老先生出氣。
“他要是騙子你就是個江洋大盜，我寧願讓黃老先生騙也不願讓你這個假充道士的癟三騙。”中年男子拿侮辱的口吻說道。
“你個狗東西，認都不認識就來罵老子，老子小腳指頭都比你幾巴粗，我日你十八代祖宗！”道士氣急敗壞，從凳子上跳起來，破口大罵，脖子上的筋都鼓起來了，像一條條肥胖的蚯蚓。
叫花子在一旁看得十分開心，哈哈哈地笑得前仰後合，他活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搞笑的事情。
“你媽媽的，還敢笑老子，看老子怎麼收拾你。”道士氣呼呼地說，在地上撿了根樹丫，趕上前去，使出吃奶的力氣，在叫花子頭上噼噼啪啪地打。
“嗚噫。”叫花子嘻嘻笑著，用手抱住腦袋，撒腿逃命。
道士拿著樹丫在後面追，年紀大了，終究不及叫花子跑得快，沒跑幾步，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狗日的，連叫花子都來欺負我。”道士自怨自艾地說，彎下腰直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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