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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又換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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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換工作了。

大學畢業才兩年,換過多少份工作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我只恍惚記得自己做過市保安、餐廳服務員、股票經紀人、醫療器械銷售代表、某無名網站文字編輯(不記得是哪一家了,但肯定不是搜狐和新浪),做過搬運工,過傳單,擺過地攤,甚至還差點去掃了大馬路。

那時,我剛被上一家公司炒掉(我還記得是哪一家,不說也罷),身無分文,窮困潦倒,腹如雷鳴,還好我意志夠堅定,沒有為了填飽肚子而出賣自己寶貴的自尊。

皇天有眼,沒過幾天我就找到了下一份工作,還弄了個兼職,白天給人散傳單,晚上偷偷去黑巷子裡張貼性病廣告。不過沒幹多久,我就辭了。

堂堂一個本科大學畢業生去幹這種事兒未免有點愧對列祖列宗,從某種程度上說也許還不如去掃大馬路。

人家好歹還是美化市容,造福蒼生,這個就純粹是給市民添堵。我的素質雖然算不上高,但這點兒起碼的覺悟還是有的,於是只好又找下一份工作。

我大學是學的計算機專業,當初報考的時候聽從一位精通計算機的表哥建議,說網際網路展異常迅,以後只怕燒水做飯都要用計算機來操控,這個專業將來一定非常吃香。

他自己就是學計算機出身的,那時正在某個小縣城的一家化肥廠做計算機主管,全廠的機器都由他透過電腦來控制,很高科技的玩意兒,收入雖然不高,但工作穩定,重要的是掛著正式單位的名頭,堪比公務員。

一時間,成了全家族人教育下一代的模範和榜樣,每當某個孩子學習不認真,分數考低了的時候,父母就會把他搬出來作比較。

“你看人家強哥,當年讀書多用功,每天天不見亮就爬起來看書了,晚上不學到十二點鐘不會上床睡覺,那時候村裡演霍元甲,多麼好看啊,全生產隊的人都跑去看了,人家就是不去,為什麼啊,還不是為了學好知識文化,將來能找個好工作,皇天不負有心人,現在你看看人家,天天坐辦公室,翹起二郎腿玩電腦,不日曬雨淋,不下力流汗,照樣有高工資領。

“一天又清閒又自在,像神仙一般,多少人都羨慕死他了,這不就是學習好的結果嗎,你娃不用心讀書,將來考不上大學,畢業之後就只好去當棒棒,下力髒笨,或者跟你老子一樣,修汽車,擰螺絲屁眼兒,願意幹哪個,你自己看著辦吧。”

父母苦口婆心地教育道,一邊說一邊口渴得喝水,滿心指望孩子能聽進一句半句,但這種話多半是對牛彈琴,左邊耳朵剛進,右邊耳朵就出,除了把耳皮磨出老繭外,絲毫產生不了任何有益的作用,真能聽進去的孩子也不用他們來說這些了。

我就是在父母的這種諄諄教誨之下長大的。老實說,這種教育也不無作用,同村別的幾個同齡的孩子都因為貪玩兒不用心學習,老早就出去混社會了,有一個小時候玩得挺好的夥伴幾年前還因為盜竊罪被抓進大牢裡關起來了。

由於家裡沒錢打點,直到現在都沒有放出來,唯獨只有我一個人考上了大學,而且還是本科,這足以令父母親驕傲了,證明他們的教育相當成功。

村裡很多孩子的家長都慕名而來討教教育後代的寶貴經驗,連十幾年前曾經嘲諷過母親生不了兒子的斜對門曾大娘的么兒媳婦也忍不住跑來向她取經。

這足夠讓母親揚眉吐氣了。歡喜之下,她也拋棄舊怨,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教子心得全盤奉送,要換了別人,不拿棍子攆她出去才怪呢。

出於對那位出息表哥的崇奉,他的話父母從來都是當做金科玉律,他建議我去學計算機,說這是熱門專業,以後大有前途,工作也非常好找,好多人都排著隊想報這個專業呢。

父母親也深以為然,他們平時就聽別人說過計算機這東西很了不起,是高科技玩意兒,究竟怎麼個高科技法他們也鬧不明白,反正高科技總歸是錯不了的,於是除了計算機專業之外我簡直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儘管我當時還想報工商管理的,我一直都想弄明白一個問題——一小撮人究竟是怎樣玩弄一大撮人的?

論數量他們遠遠比不上後者,論體格他們也根本不是對手,為何卻能讓後者乖乖聽自己話,讓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呢?

而且還不敢有怨言,生怕讓他知道,就像給他們打了迷魂針似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長時間(我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經常會思考一些高深的哲學問題,比如宇宙到底有沒有邊界?人和禽獸的本質區別究竟在哪裡等等?很多人都說我有點神經病)。

一直到高中畢業都沒有找到答案,我準備在大學裡面繼續深入探索這個問題,我覺得學工商管理應該是一個捷徑,因為玩和被玩說到底無非就是管和被管的問題,管不了還玩個屁呀,誰會聽你的?

我滿懷希望地憧憬著到大學去解開這個有趣的謎,但可惜的是,表哥不贊成,他在電話裡質問我,學工商管理,你口才很好嗎?

我說學工商管理需要很好的口才嗎?

他說那可不,拙口鈍舌的能當管理嗎,誰服你呀!我一想也是,那些當官的不個個伶牙俐齒,油嘴滑舌嗎?

我這張嘴,按母親的說法就是竹篾條割出的口子,恐怕是不行的。

表哥不支援,父母親也堅決反對,於是我只好罔顧自己連滑鼠都不會用的尷尬現實,硬著頭皮轉而報考計算機專業了。

兩個多月後,我就成了這所以工商管理而著稱的大學裡的計算機專業的一名普通學生,為了以示慶賀,出去學校報到的頭一天,父母親還特意在家裡擺了兩桌酒席,遍邀諸親六眷,來為我鼓勁餞行。

全家人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我身上,希望我能夠努力學習,不斷進取,將來能有大出息,好光宗耀祖,輝煌門庭,還沒踏進大學的門,我就已經感覺到身上沉甸甸的壓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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