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氮肥廠應聘了。我直接去了人事部，進門兒之後那個戴眼鏡兒的老頭子問我是來幹什麼的，我說是來找工作的。
“他問我想找什麼工作，我說什麼工作都可以，只要能幹得下來就行。他笑眯眯地說那很好啊，有自知之明，我不喜歡眼高手低的人，我笑了笑說那是，誰都不喜歡這種人，他沉吟了一會兒，說我們這兒正缺一電工，你能幹得下來嗎。
“我想電工無非就是接接電線，換換燈泡什麼的，我家裡的電線燈泡壞了都是我自己換的，有什麼幹不下來的，於是毫不猶豫就說幹得下來，沒問題，他笑了笑說那好，你有電工證嗎？我們是要持證才能上崗的。
“我遲鈍了一下，想自己哪有那玩意兒啊，要是老實交代吧，他準得把我給刷掉，今天的一番苦心都白費了，乾脆先撒個謊，回頭再想想辦法，反正現在辦假證的到處都是，不愁弄到那玩意兒，打好主意後我就說有啊。
“你帶來了嗎，他問。沒有，放在家裡面了，我說。明天帶過來我瞧瞧，行的話就直接來上班了，他微笑地說道，一臉和氣地望著我。工資是多少呢？我關心地問，這要看你的能力了，能力強的話一月四五千都是可以拿到的，他說。
“我想那還蠻不錯，都跟白領差不多了，心裡樂得開了花，千恩萬謝地跟他道了別，約定第二天再見面兒，興沖沖地回去了，剛攏屋你四姨已經在家裡了，氣沖沖地問我剛才上哪兒去了，怎麼豬也不喂，飯也不煮，老孃辛辛苦苦上了一天班兒回來還要給你這孫子煮飯，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今生遇上你這麼個懶漢窩囊廢，真是倒了十八輩子的血黴。
“我憋住氣，候她罵完了，便惱火地說，老子今天找工作去了，你曉得不，而且還找到了一個好工作呢，你找好工作，淨瞎扯淡吧，你能找到好工作，除非公雞都會下蛋了，你四姨極其藐視地說道，鼻子裡冷笑了一聲，壓根兒就不相信我說的是真的。
“我心裡又羞又惱，最受不了她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好歹還是個大男人呢，就不能給我留點兒面子嗎，雖然目前是沒什麼大出息，可誰能保得定將來一輩子都會這樣一事無成呢，鹹魚不都有翻身的時候呢，何況我還是個有理想有抱負有追求的大老爺們兒，看人不能總從門縫兒裡看，那不永遠都是扁的嗎？
“你四姨的話讓我深受刺激，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我竟然挺胸昂頭，滿臉怒氣地說道，好，王菊花，你給我記住今天說的話，咱們走著瞧（要換了往日可是打死我也不敢這樣說啊），你四姨也毫不相讓，橫眉豎目地大聲說道走著瞧就走著瞧，誰還怕你不成，你有幾斤幾兩老孃還能不知道，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好工作就是滿天飛，也落不到你這個窩囊廢頭上。
“唾沫星子噴了我一頭一臉，我又羞又憤，抬手擦掉，賭氣地說，要是我真找到好工作了怎麼著？那我就叫你一聲大爺，以後永遠都不用你做家務了。你四姨挺胸凸肚地說，一副把握十足的神氣。這可是你說的，怎麼不是我說的，那好，咱們一言為定，一言為定就一言為定，誰還怕你不成，咱醜話可說在前面，要是你找不到怎麼辦，那我叫你一聲大爺，家務活兒我全包了，我拍著胸脯說道。
“那可不行，你還得再給我跪十天搓衣板兒，誰讓你瞎扯蛋忽悠老孃的，你四姨說道，你瞧她心腸多歹毒呀，跪就跪，有什麼好可怕的，我也毫不畏懼道，那場談話就這樣不歡而散了，我去兄弟夥家裡蹭飯了，你四姨則自己在家裡下面吃。
“吃完午飯，我也顧不上休息，頂著炎炎烈日，就去了鎮上，我在街上轉悠了半天，想找個辦假證的，卻死活找不到一個，急得我一身臭汗，又熱不可耐，只好鑽進了一個茶棚子裡，叫了碗兒涼茶，一邊喝一邊跟老闆兒打聽，老闆兒，你知道哪兒有辦假證的嗎？我悠悠地問道。
“噓，小聲點兒，你好大的膽子，大白天的還敢出來辦假證，你不怕警察抓你嗎，老闆兒神色緊張地說道，警惕地望了一眼兒四周，確定沒有條子這才鬆了口氣，怎麼了這是？我詫異地問道，一臉的疑惑。
“你還不知道呢，這幾天警察天天在街上轉悠，看見辦假證貼狗皮膏藥的就抓起來了，誰吃了熊心獅子膽還敢出來做這路買賣，老闆恐懼地說道，彷彿自己就是跟他們一夥兒的，那他們都上哪兒去了呢，我關切地問道，兩眼灼灼地望著他，我哪兒知道，你還是上別處問問吧，問俺們不頂事兒，老闆敷衍地說道，拎著茶壺轉身就進屋裡去了。
“我怏怏地望著他，內心極為失落，喝了兩口淡茶，算完茶錢後起身就去別處找了，我把鎮上的大街小巷統統尋了個遍，也沒現一丁點兒蛛絲馬跡，心情十分抑鬱，耷拉著腦袋就往回走，心想這一回去又得被你四姨踩在腳下蹂躪了，想著她中午說的話，那副居高臨下的神氣，真令人氣破胸腹。
“俗話說士可殺不可辱，難道我這輩子只有給她墊鞋墊的命嗎，我越想越心有不甘，腳步沉重得像是拖著一百斤重的鐵鏈子，沮喪失落的樣子活像犯人似的，恰在這時，忽然有人叫了我一聲，水祥，你在街上幹什麼？大毒日頭的不在家裡待著，在外面做苦力所。
“我忙回頭一瞧，原來是二哥，他蹬著一輛人力三輪車在我身旁停了下來，一臉好奇地望著我，有點心事兒，出來散散心，我無精打采地說道。“什麼事兒，說來聽聽。”二哥說道，“你又幫不上忙，說了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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