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長老委婉的說話,這個不醒,是真正意義上的肉身消亡。
“你們先出去。”長老對兩人道。
現在不容踏錯分毫。
蘭溪拉過寧卿,幾乎是把她硬拽出了雲霖殿。
“你……放寬心,你師兄他命硬的很,死不了。”
寧卿反應慢半拍,點了點頭。
等待了近一刻鐘的時間,寧卿聽見門內長老的聲音,她立即推開房門跑進臥房。
那柄沾滿血跡的長劍放在一旁,裴謹的胸口纏著厚厚的紗布,長老搖搖頭,“雖取出了長劍,情況卻不容樂觀,掌門他,這次恐怕這凶多吉少。”
“若肉身消亡,便只能將魂體引入鎖魂燈。”
“我已使用玉凝珠儘量保住他的靈氣,接下來只能聽天由命,老夫也別無他法。”
屋裡氣氛陷入沉默,長老看向蘭溪, “現在的情況,可告知了其餘長老?”
若裴謹生命垂危的訊息傳到外界,會將蒼羽宗置於險境,這訊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並未。”
“那便好,此事不得告知旁人,但無論如何,還需告知前掌門,我去一趟,你們守好。”
長老離開後,屋裡迴歸安靜,榻上的男人昏迷不醒,寧卿伸手握住他涼得沁人的大手,男人手指微微鬆開,她雙手緊握,但手指始終無法合上。
“我回去找找辦法,別太擔心,若是有事記得來喊我。”蘭溪對她說。
這樣枯坐著也不是辦法,他打算回去找找資料,或許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離開雲霖殿,他不住嘆氣,兩人如今走到這一步,皆是裴謹強求的結果,可以他的性子,叫他放手恐怕也只能讓他死。
隨著蘭溪的離開,雲霖殿徹底陷入安靜,寧卿咬緊唇瓣,許久後,她埋頭伏在男人的身上,眼淚啪嗒啪嗒滾落,被子被肆意的眼淚浸溼。
陸掌門聞訊趕來,看見床上的裴謹,愣在原地半晌沒說話。
“究竟是怎麼回事?”
裴謹竟在蒼雲宗內,在眾人毫不知情時被噬心劍所傷,暫不提何人能傷到裴謹,這護山大陣沒有絲毫被破痕跡,處處不合常理。
掌門想破頭也沒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我。”
陸掌門一怔,“什麼?”
他沒能立即明白寧卿的意思。
“我說是我做的,是我用噬心劍殺了師兄。”
“寧卿,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陸掌門嚴肅警告。
“師叔,除了身邊之人,誰能傷到師兄?噬心劍可是他的啊。”
寧卿說的話不似作假,可為何要……掌門徹底愣住,他知曉裴謹對寧卿的心思,也知曉他搶了婚,寧卿全程被矇在鼓裡,可如何也未能想到,她會想要她師兄的命。
“你想要你師兄死?”
裴謹是蒼雲宗的的底氣,若他出了事,蒼雲宗的地位將不復存在,陸掌門看寧卿的眼神生出冷意。
“不,我不想讓他死,我怎麼會捨得讓師兄死。”寧卿喃喃。
“是我殺死了師兄,是我,師叔,你救救師兄,讓他回來好不好?”
說著說著,寧卿面色慘白無法再出聲。
胃裡生出劇烈的絞痛,她跌跌撞撞起身去倒了一杯茶送入口中,卻有大半的水灑在身上,浸溼身上的衣裙,而茶杯,也從她手裡滾落,碎了一地。
房裡響起低低的壓抑的哭聲,陸掌門終究是於心不忍,忍不住勸道:“你先冷靜些,我們自會想辦法。”
“你師兄會沒事的。”
可勸也勸不住,他也離開了雲霖殿。
所有人離開,消失的紀樾再次回到房內,在門口陰冷地看著寧卿,她為了他的師兄,當真可以不顧一切。
被魅術所控之人,唯有受到極強的刺激,才能脫離魅術控制,早已習慣自欺欺人的紀樾,此刻不得不承認,裴謹對於寧卿而言是獨一無二最特別的存在,任何人也無法取代他的位置,甚至,寧卿將她師兄看得比她自己還重。
紀樾捏緊手心,長長的睫毛垂下,最終悄無聲息地離開。
蘭溪和掌門說的話,不過是安撫寧卿的藉口。
蘭溪去了又回,卻沒能找到辦法,陸掌門同樣如此,一邊瞞住宗門眾人,暗地裡動用各種秘寶,儘可能維持裴謹的生命,鎖魂燈已被放在床頭的位置,一旦裴謹肉身消亡,至少能要將他的魂體引入燈中,可那時,即便復活,他已經不是擁有這世記憶的裴謹,他的修為也一朝化為虛無。
而他們還未設想,若魂體無法引入魂燈,那時又該如何。
寧卿靠在裴謹身邊,每日都會去貼一貼他的胸口,確認心跳還在。
但是在入秋的一個雨夜,雨點噼裡啪啦打在窗戶上,寧卿靠上男人的胸口,卻沒有任何心跳聲。
她跌坐在床上。
空氣潮溼,夜裡有些冷,手腳冰涼的寧卿去了浴池,泡在溫熱的泉水裡,身體小徹底暖和才回到床上,依偎著身形越發瘦削的男人,寧卿抱緊他冰冷的軀體,主動靠在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