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墊了這許多,甚至將嚴語的故事拿出來煽情,張顧霖終於還是丟擲了最後的結論。
他支援嚴語,拆掉神像!
關於嚴語的一切,這些村民都是清楚的,但他們從未想過要去深究這背後的意義。
或許在他們的眼中,嚴語早已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卻忽略了嚴語只是個外來的教師。
嚴語的身份,他的學識,他的年紀,他的長相,所以的一切,似乎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但他的修養,他的為人,卻又很快融入到這個地方,就好像他骨子裡就是這裡的人,只是少小離家罷了。
張顧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他是個科學工作者,在旁人眼中,他是權威,他是“沒有感情”的判斷者。
可從他口中說出嚴語的故事,卻是格外的感人。
關銳與他一樣,都是專注於專業領域的人,同樣是“鐵面無情”,但他此時看向嚴語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了不少。
可再動人的故事,都被“拆掉神像”這四個字給打碎了!
“不行!神像不能拆!這裡也絕不可能挖開!”秦大有彷彿被人踩踏了他的底線。
他可以故作大度,他可以既往不咎,但想要拆掉神像,挖開龍王廟,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張教授,我也跟你掏掏心窩子,說說老實話。”
秦大有走到前頭來,與張顧霖對視“我倆年紀差不多,我問你一句話吧。”
“你問。”
“你是搞科學的,照你的說法,這地方根本不適合生存,如果找不到水源,整個村子都會被渴死,是這個意思吧?”
“如果旱情得不到緩解,確實是這樣的,而且我調查過,這裡的平均降水量……”
張顧霖尚未說完,秦大有就打斷了他的話。
“張教授,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個地方,秦家坳不僅僅只有龍王廟,還有列祖列宗的墳墓,裡頭最老的一塊墓碑,能追到唐朝。”
“也就是說,咱們這個村子,從唐代就延續到了今天,如果真不適合居住,老早就滅絕了!”
“這……”
“張教授,乾旱,是龍王爺對咱們的考驗,不僅僅只是咱們這裡,其他地方也一樣,富庶的東南地區不也有洪災嗎?”
“神靈的旨意不是凡人能夠胡亂揣測的,他會降下災難,就是讓我們多難興邦,只有這樣,人才能變得更加的強大,順風順水,只能讓人沉淪。”
“你是搞科學的,不懂這些,我們也不去怪你,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我們尊重你們搞科學,也請你尊重我們崇拜先祖!”
張顧霖沒想到,一個鄉下老頭子,看著比他還要古板的老封建,竟然能說出如此具有思想深度,甚至有哲學思維的話來!
但張顧霖也是個死較勁的人,朝秦大有說“你們崇拜的不是先祖,是虛無的神靈,神不是人,他沒有子嗣的。”
秦大有卻搖了搖頭“你說的不對,我沒有說咱們老秦家是龍王爺的子孫,但我們的先祖,是龍王爺最堅定的崇拜者和守護者,千百年來都是!”
孟解放有些不耐煩“好了好了,你們再這樣下去,就是有神論與無神論的爭辯,爭到死都沒個結果的。”
兩人終於是停了下來。
孟解放環視了一圈,才“一錘定音”地說“拜龍王到底是不是封建迷信?是。”
“拜祖宗是不是封建迷信?我也不好下定論。”
“所以咱們是不是應該拋開這個問題,從人來出?”
“老秦,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如果孩子真的藏在裡面,你同不同意拆?”
“孩子不會在裡面的!”
“或許不在,可如果孩子在裡面,你卻不同意挖,是不是你害死的孩子?”孟解放也是專業人士,但他不會像關銳那樣,凡事用專業來應付,因為他知道,很多情況下,人情更容易解決一些小的紛爭。
這是他在基層工作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畢竟很多糾紛還上升不到專業的層面。
秦大有也被這個質問給難住了。
他陰沉著臉,林小余也投來了懇求的眸光。
所有人都等著他的答案,而他終於抬起頭來,頗為冷漠的搖頭說“孩子不會在裡面,如果真在裡面,害死孩子的也不是我,而是帶走孩子的趙江海,我問心無愧!”
“好一句問心無愧!”這次連關銳都感到憤慨起來了!
孟解放瞪了關銳一眼,後者才忿忿地閉了嘴。
看著秦大有,孟解放也有些無奈“老秦啊,事關人命……再說了,這個東西是可以重新修起來的……”
硬的不行,孟解放也只能來軟的。
但秦大有卻仍舊搖頭“孟隊長,咱們能從唐代延續到現在,靠的就是龍王爺給飯吃,龍王爺會庇護咱們,如果拆了神像,挖了神廟,那才是自取滅亡!”
孟解放大皺眉頭“老秦啊,你們不配合的話,我們只能……畢竟這是兩個孩子的生命……”
秦大有冷哼一聲,也不看孟解放,朝身後的村民大聲問“這是咱們祖祖輩輩一磚一瓦建起來的,他們要拆龍王廟,你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
整個大殿絕大部分都是鄉民,他們異口同聲,震得整個大殿都打抖,孟解放等人也感到非常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