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姆林·懷特考慮了一秒,沉下嗓音,斟酌著說道:
“我昨晚想了很久,發現你其實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要索取報酬呢?那老頭子隨時會讓我離開的。”
克萊恩嘿了一聲:
“不,不是這樣算的,你父母委託的任務是找到你,不是解救你,而最終,是我找到了你,根據約定,報酬理應屬於我。
“另外,如果沒有我提醒,你或許還要在豐收教堂待上幾周幾個月才會知道可以自由離開,並且無法察覺自己被暗示了。”
“你在隱射我的智商?”埃姆林的臉龐扭曲了一下。
不,是明說……克萊恩笑笑沒再說話,自顧自開門入屋,直奔廚房,滿腦子都是清亮誘人的湯汁,潔白的米飯,軟爛卻不缺嚼勁的牛肉,深藏在骨頭裡的髓質,清甜解膩帶著肉香的蘿蔔,以及切碎的費內波特高原辣椒。
在那火紅的碎片裡,還灑著粉色的玫瑰鹽和綠色的拜朗長荽葉。
……
週四清晨,克萊恩按照約定,來到了東區那家廉價咖啡館。
依舊穿著之前厚夾克的老科勒,正坐在角落裡,用幾乎品嚐不出茶味的茶水搭配著一條黑麵包。
克萊恩來到他的對面,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推給了對方。
那是由兩張5蘇勒,四張1蘇勒紙幣,和特意用來增加效果的一把銅便士組成的經費。
老科勒直直地看著它們,好一會兒才伸出右手,顫抖著拿過。
他反覆端詳著,抬手抹了把眼睛,擠出笑容道:
“在碼頭,我們搬運沉重的貨物,踩著冰冷骯髒的水做一些麻煩的清理,一天才1蘇勒左右……”
而這裡有足足15蘇勒!
克萊恩默然聽著,隔了幾秒才道:
“你最近有聽到什麼事情?注意到哪些情況?”
老科勒收起經費,再次喝了口茶水,捏了捏眼角道:
“我認識了很多碼頭工人,並和以前流浪時熟悉的朋友重新建立了聯絡,他們有的進了工廠,有的還在濟貧院和公園角落不斷來回,呵,就像我過去那樣……
“最近不知從哪裡傳來了一種說法,說我們既然信仰七神之一,為什麼不直接向源頭的那位造物主祈禱?說祂在每個人的身體裡,在所有的事物中,並沒有真正逝去。
“向祂祈禱能讓我們得到救贖,不僅死後能進入祂的天國,生前也會獲得更加美好的生活,比如,不需要工作得那麼辛苦,每天也能有奶油,有嗞嗞冒油的肉,每天都有。”
這……極光會傳播的變種造物主理論?經過蘭爾烏斯的事情後,他們開始重視東區、碼頭區和東區的貧民,希望利用他們達到某些目的?不知道三大教會有沒有注意到這種現象……應該有吧……克萊恩將黃油夾於兩片吐司間,不知其味地咬了一口。
老科勒絮絮叨叨說了一陣後道:
“偵探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我有注意紡織女工的事情,最終,隨著警察的加入,她們的抗爭失敗了,但,呵呵,領頭的那些人成為了工廠的主管,三分之一的人則失去了工作。
“她們有的在積極尋找新的工作,有的成為了站街女郎,有的不知道去了哪裡,整個東區一片混亂。”
如果“颶風中將”齊林格斯來貝克蘭德的時候,是這種局面,那他每天來東區悄悄殺一兩個人,根本沒誰能發現,沒誰能注意……克萊恩在心裡嘆息了一聲。
老科勒繼續講了些日常的見聞後道:
“對了,麗芙家的小女兒失蹤了。”
“麗芙?”克萊恩確認自己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老科勒這才恍然道:
“就是你和記者先生上次見到的那個和人吵架的漿洗女工,她一直帶著大女兒和小女兒在家裡做漿洗工作,但昨天,她兩個女兒送衣服回來的途中,走失了一個,小的那個,真是可憐啊,她做了好些年寡婦,一直指望著兩個女兒,結果……哎,東區的警察肯定不會太用心地去找。”
不幸的人身上往往會有更大的不幸,因為他們沒有抵抗風險,改變所處環境的能力……克萊恩腦海裡忽然閃過了這麼一段話。
他石雕般沉默了幾秒道:
“帶我去看看她們吧,我是一名偵探,或許能幫她們找人。”
“……她們沒錢的。”老科勒提醒了一句。
克萊恩拿起帽子和手杖道:
“我偶爾也會做義工。”
……
喬伍德區,兩位女士原本租住的那棟房屋內。
休又開始了賞金獵人的生活,佛爾思則加快了新書的進度,希望儘快攢夠“戲法大師”所需非凡材料的錢。
但寫書這種事情,不是想寫就一定能寫出來,佛爾思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決定出去散會步,尋找靈感。
走著走著,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回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她的斜前方是她最早工作過的尤瑟夫診所,一個相當大的私人診所。
凝望了一陣,佛爾思想起了那個引領自己進入超凡世界的老太太,於是拐向右側的小巷子,走近路來到了附近一條街道。
這街道兩側種著落葉飛舞的梧桐樹,是個相對安靜的地方。
佛爾思記得,那個老太太就住在39號那棟房屋——當初她偶爾會上門送藥或打針,甚至幫一些日常瑣事上的忙。
“這都快三年了,那裡應該重新租出去了吧,也許都換了好幾任租客了……我還記得當時來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不少記錄神秘學心得的筆記……”佛爾思走在沒剩什麼葉子的梧桐樹下,慢慢靠近了39號那棟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