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交給命運,這是鍾元最後的仁慈。
“多謝。”路行舟施禮道。
鍾元自椅上站起身,不再正視任何人,“你不必謝我,救他並非出自我本意。”
挪椅的聲響將榻上夢中游離的人拉扯了回來,蓋在眼上的睫毛也跟著顫抖一下。
崔枕安好似隱隱聽到什麼聲音,唇角微動兩下,現在好似什麼都記不起,唯獨那個名字。
.......
灃州長街正是好時節,街上人來人往,食攤上的煙火氣飄香四溢。
小食攤對面的客棧中,小二急急忙忙從二樓跑下來,見著他這般莽撞,正在扒拉算盤珠子的掌櫃忍不住抬眼罵了一聲:“毛手毛腳的幹什麼呢?”
“掌櫃,”小二指著二樓處說道,“二樓有個客人兩天都沒出房了,不吃也不喝,我去敲門也沒人應。”
“當真?”掌櫃手裡的活計停下。
小二點頭道:“前兩日還好好的,這幾天都沒見著人影,也沒見著出門,不會是出了事兒死在裡頭了吧?”
話說的難聽,卻正中了掌櫃下懷,開店做生意什麼事兒都遇得上,若真出了個病災,當真晦氣,不敢耽擱,“是男客還是女客?”
“女客,年紀不大,一個姑娘。“
“叫上你嬸子,隨我一同上樓去。”
小二應了一聲,跑到後廚去喚老闆娘。
三人齊齊上樓,掌櫃先是敲了敲房門,“姑娘,你在屋裡嗎?”
裡面沒有回應。
掌櫃緊接著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重叩兩聲:“姑娘?”
聲響傳來,床上的人免強睜了睜眼,卻無力回應。
“可別出了什麼事兒,快撞門進去吧!”老闆娘說道。
小二不敢再耽擱,走得稍遠了些,助跑兩步,以身側肩重力撞在門上。
門聲響動,終在撞到第三下之後,門閂自中間斷開,小二力道沒收緊,衝進房內,險些摔了臉。
念及裡面是個姑娘家,老闆娘緊接著衝了進來,直奔榻上,見著姜芙正和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唇色一點血色也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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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命運
“哎喲, 這是怎麼了.......”老闆娘下意識伸出去去探姜芙的鼻息,淺鬆了一口氣,隨之撫著上她的額頭, 被燙的縮了一下手,“哎呀,人還活著呢, 燒得厲害!”
“快去請郎中!”老闆娘忙支著才從地上爬起來的小二道。
小二應聲跑了出去,掌櫃這才走上前來,身上的冷汗消了一半兒, “原是病了, 怪不得幾日不見人, 得虧來看一眼,再晚些人死在屋裡了。”
“別說那不吉利的話。”老闆娘白了眼的同時還掐了他一把。
姜芙再睜眼, 已到了晚上。
她似扛著麻袋在火場走了一夜, 又幹又渴。
隱隱聽到有湯匙與碗沿碰撞的聲響, 胸中乾燒一般, 她忍不住咳嗽兩聲。
聽到聲響的老闆娘四方小桌前回過身來,手裡還端了藥碗,“姑娘你你醒了, 正好, 我還要叫你起來呢。”
說著話,她坐到了榻邊, 將藥碗暫擱一旁,“你在屋裡都躺了好幾天了,要不是小二機靈, 我們都還不知道呢。”
“白日裡強闖了你的屋, 見你病了, 我們就去給請了郎中,郎中說你是著了涼,加上急火攻心,這才病了,將養兩日就好了,我給你熬了些藥,你趁熱喝了吧。”
雖然人是醒了,可覺得仍在火堆裡跑不出來,五內燒著,身外卻陣陣發冷,一冷一熱難受得緊。
那日體味到鍾元的真意,姜芙將自己關在屋裡哭了個半死,那種深深的悔恨與絕望之情難以言說,好似有人重重給了她擊,那種撕心裂肺的疼,遠遠超過當初被崔枕安丟下時在牢中等死。哭著睡醒,醒了又哭,一雙眼腫得似爛桃一般。
若是可以,她真的想從這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這世間苦楚。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人生就是這樣呢?為什麼鍾元的人生也是這樣呢?
他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啊!
即便是乍醒的現在,姜芙心口仍疼的厲害,眼淚蓄了眼眶,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見她窩在那裡哭得悽慘,老闆娘以為是她難受的,“你別哭啊,姑娘你家在哪裡啊,我讓人去你家送個信,讓你家人來接你如何?”
家人?
她哪裡還有家人?
她早沒有家了。
啞著嗓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聲似破鑼,讓人聽了揪心。
見如此,這老闆娘算是看出來了,她這是遇上了什麼難事兒,心裡也怪不是滋味兒,“姑娘啊,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待熬過去就好了,什麼事兒啊都沒自個兒的身子重要,身子要是壞了,便全壞了。”
“人活在世上,哪能沒個三災八難的,想開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