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清脆的一聲,沒有猶豫,像是心裡那麼想,嘴上就喊了。
月明星稀,月光下水面波光粼粼,那被河風吹起的層層漣漪是秦擇波動的心。
他被很多孩子叫過爹,但是不得不承認,每一次都會給他不同的體驗。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樹葉,也自然不會有相同的“孩子”。
所以每一聲【爹】也是不一樣的。
他的眼睛裡映著碎光,彷彿比星辰還亮,柔和寬厚。秦擇順應自己的心,傾身抱住了秦蠍:“爹在,阿蠍。”
秦蠍靠在男人的肩頭,聽著耳邊的呢喃,忽然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那淚意如洪水決堤,迅猛突擊,秦蠍幾乎泣不成聲:“爹,爹…”
秦擇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爹在。”
也不知秦蠍聽進去沒有,他只是哭,一邊哭一邊喚著爹。他像是哭訴多年的委屈。
怎麼會沒有委屈呢。
明明是血緣相連的親人,但是他卻連個奴僕都不如。
秦擇已經嘆無可嘆,他面對秦蠍時嘆息的次數太多了。
秦擇撫摸著秦蠍的後腦,柔聲道:“阿蠍,爹或許是有一點後悔了。”
本來快要止住哭聲的秦蠍聽到這句話,愣了一會兒,隨後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甚至自己都把那個想法壓在最深處,平時不敢想。
秦蠍曾經妄想過有一天,他爹或許會認他,會跟他說後悔過去太嚴苛對他。
他做夢都不敢這麼夢,現在耳邊卻聽見了。
秦擇抱著他,任由他哭,直到秦蠍哭累了,哭倦了,徹底昏睡過去。
這個晚上秦蠍什麼夢都沒做,一覺至天明。
只是昨晚哭太多的後遺症,秦蠍眼睛還有點睜不開。
更要命的是,記憶回籠,秦蠍臉色爆紅。
他昨晚幹了什麼!!
吱呀一聲,秦擇從外面回來,身後還跟著小二。
小二殷勤道:“公子,小的伺候你洗漱。”
秦蠍含糊應了,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宗主。
但小二很快就離開了,父子兩人對坐吃飯。
秦蠍猶豫一會兒,給秦擇夾了一個肉包:“宗主嚐嚐。”
秦擇似笑非笑:“怎麼,非要我大早上給你喂幾壺櫻桃酒才成。”
“酒後吐真言,嗯?”
秦蠍嚇的差點咬著舌頭,起身跪下:“宗主,屬下昨晚…”
秦擇打斷他,把人扶起來:“你醉了,我沒醉。”
秦蠍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秦擇直勾勾盯著他,眸中湧動著一種晦暗的光:“秦蠍,我想我應該是真的有幾分悔意。”
秦蠍像個木雕,好久才聽見艱澀的聲音:“為…什麼?”
他過去不懂宗主為何如此憎惡他,現在也不懂宗主為何突然悔了。
秦蠍以為他該是很開心的,甚至欣喜若狂,但這會兒居然有點兒懵。
秦擇握著他的手,透著兩分語重心長:“阿蠍,人是會變的,尤其生死邊走過一趟。”
秦擇說起練功走火入魔之事,半真半假唬住了秦蠍。
“去歲便想認你。”秦擇扯了扯嘴角,不知是譏諷還是自嘲:“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們沒有離開客棧,秦蠍整個人都暈乎了,他站在窗邊吹風,但腦子一直髮熱發燙,不停迴盪著早上他爹…宗主…說的話。
宗主後悔了,他說他想認我。
美夢成真,美好的不真實。
秦蠍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他嘴角總也壓不下去。
晚飯時候,秦擇溫聲道:“飯後我們出門。”
秦蠍:“嗯。”
秦擇解釋:“今晚城裡舉行蜜桃會,十分熱鬧,聽說猜燈謎作詩作的好能贏走最大最多汁的桃子。”
秦蠍臉色微紅:“宗主,屬下…”
他冷不丁對上秦擇的目光,笨拙地改口:“我,我不會作詩也不作對子。”
他沮喪地低下頭。
秦擇: “這有什麼,你不會,我會就行了。”
秦蠍眼睛亮了亮,晚上逛街,他看著他爹才智過人,壓過一干書生,贏走了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