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候,寧珞現自己還躺在那張檀香木雕花大床上。
她呆呆地盯著那床頂上的雲紋片刻,顫抖著將手撫上了小腹。
小腹依然隆起,裡面咕嚕了一聲,她的手掌摸到了一個鼓起的淺包。
剎那間,寧珞欣喜若狂孩子還在!還會動!
“夫人你醒啦?”青蘿的聲音喜滋滋地響了起來,“昨晚可嚇死我們了,還以為你和孩子會有危險,還好老天保佑,小公子請來了一個神醫,這金針一紮,沒兩下就把夫人你給救過來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將寧珞從床上扶了起來“這是安胎凝神的藥,大夫親自替你煎的,這一陣子你要安心躺在床上,千萬不能思慮過重。”
寧珞呆了半晌,厭棄地推開了青蘿“我不用你伺候,藥放在那裡吧。”
青蘿不知所措的僵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帶著哭音道“夫人,你千萬要想開些,就算為了肚子裡的孩子。”
寧珞此時已經心緒寧靜了下來,她琢磨著衛泗昨晚說的話,越想越有疑點。景昀怎麼會就這麼輕易認為她死了?就算景昀以為她死了,這才幾個月呢,她也不信景昀會如此涼薄,將他們的海誓山盟就此拋諸腦後去納什麼妾。
她要想辦法回去,回到景昀身旁。
可她如今是這樣一個行動不便的弱女子,要從這北周的福康王府逃走,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她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衛泗心中有可能殘存的那一絲姐弟之情。
“我不想喝,”她淡淡地轉過身去,“你們王爺把我救回來也沒用。”
身後好一會兒沒有聲音,半晌,她才聽到青蘿慢慢地退了出去,掩上了門。
她迅地轉過身來,拿起那藥碗喝了幾口,又飛快地擦了擦唇邊的藥漬,還沒等她把藥汁放回去呢,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的手一抖,“哐啷”一聲,藥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片,藥汁灑了一地。
“住手!”衛泗從屋外幾乎是衝到了她的床前,一腳便將那幾塊碎片踢出老遠,驚惶地叫道,“姐姐,姐姐你要做什麼……”
他一下子握住了寧珞的手,寧珞幾乎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好一會兒寧珞才回過神來,他這是在害怕她要拿著瓷碗的碎片自盡嗎?
“我不想看到你,”寧珞用力地抽出手來,語聲冰冷,“也別在我面前扮演什麼姐弟情深了,我沒你這樣的弟弟。”
“我……”衛泗看著自己的手,苦笑了一聲,“珞姐姐,你該知道,我……不想做你的弟弟……”
寧珞疲憊地道“衛泗,那更是天方夜譚,我們是不可能的,你死心吧。你害死了這麼多人,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衛泗沉默了片刻道“那要是他們沒死呢?你會不會原諒我?”
寧珞倒抽了一口涼氣,驀地瞪大了雙眼“你……你說什麼?”
衛泗拍了拍手,門開了,幾個人被押在了門口,陽光從外面照了進來,寧珞幾乎睜不開眼來,只能看到模糊的面容。
“夫人!”
有人哭叫著掙脫了桎梏,撲到了她的跟前“夫人你怎麼樣,我們都好擔心你!”
“夫人,你的肚子大了好多!”
“夫人你還好吧,都是我太沒用了,沒有保護好夫人。”
瓔香、四葉、景勒,還有金大夫……居然一個不少,景勒的手臂還綁著繃帶,身上也有好幾處傷;而四葉的腿上著夾板,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瓔香還好,只是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是新換的,有些不太合身。
寧珞已經淚眼模糊,卻依然睜大眼睛一個個看了過去。
金大夫沉著一張臉,看著地上的藥渣,揹著手一臉的嫌棄地道“夫人,這可是我親手熬的,你就這樣灑了,這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你熬的藥?”寧珞驚愕地道。
金大夫昂然抬起下巴,輕蔑地朝著衛泗瞧了一眼“荒蠻之地,哪有什麼像樣的大夫,一見你見紅便慌了手腳,虧他還不笨,知道我這金針聖手的名號。”
衛泗被他擠兌得說不出話來,只好朝著寧珞強笑了一聲“珞姐姐,你們慢慢聊,我過會兒再來看你。”
四葉衝著他怒目而視“不用來了,我們夫人不歡迎你!”
衛泗輕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大家死裡逃生,有一肚子的話要說,瓔香和四葉嘰嘰喳喳的,景勒偶爾插上一句嘴,把別後的境況說明白了。
他們被抓之後一直被關在牢裡,憂心如焚卻又無計可施,一直到了昨晚,金大夫被人拖出去替寧珞醫治,他們才知道自己是落入了北周左路大軍的手中。
這南安郡和大陳毗鄰,謝雋春應當是親率大軍在北固城一帶攻擊才對,卻不知為何主將反倒滯留在了這南安郡,這可是貽誤軍機、擅離職守的重罪啊。
很多線索在寧珞腦中交織,讓她心底浮起了一個膽大的念頭。
然而還沒等她找機會試探一下,瓔香他們便又都被帶走了,除了金大夫被暫時留在府裡給她問診把脈。
寧珞又氣又急,卻毫無辦法她現在不是孤身一人,再也無法拿自己的生死來要挾衛泗了。
衛泗顯然拿捏住了她這一點,任憑她冷眼以對,依然嬉皮笑臉地黏在她身旁,說是要盯著她用膳吃藥,主人若是不肯好好吃,那幾個僕人自然是主憂僕辱,什麼都吃不了的。
在床上躺了七八日,金大夫這才鬆了口,說是胎兒情勢穩定沒什麼大礙了,衛泗高興得不得了,不顧寧珞面如寒霜,硬拉著她一起到了花廳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