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爻下意識謙讓道:“你先洗吧。”
說完他轉頭往四周看一看,忙揹著書包轉身,往不遠處凸起的山石後頭去了。
到山石後頭就地蹲下,沒別的事,順手摘一朵腳邊的小野花,之後就一直蹲著揪花瓣。
揪完一朵再摘一朵,繼續一瓣瓣揪。
也不知道蹲著揪了多少朵野花,肩膀忽被人拍了一下。
凌爻揪野花揪得正入神,被嚇一激靈。
他回過神,忙扔了手裡的野花站起身,轉身對阮溪說:“你……你洗完了嗎?”
阮溪沒洗頭,身上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她衝凌爻點點頭,“你快去吧。”
凌爻應一聲揹著書包下去。
等他走後,阮溪無意中低下頭,只見腳下滿地都是小野花的黃色花瓣。
月光輕輕柔柔地灑下來,影影綽綽的倒是很好看,於是她便把換下來的衣服直接鋪在這一片草地上,借旁邊山石擋風,在衣服上躺下來休息。
等凌爻洗完澡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凌爻沒有驚擾她,在她旁邊隔了一米距離的地方鋪好衣服躺下來。躺下後他沒有立即睡覺,藉著清淺的月光看著阮溪的臉,嘴角上含著滿滿的笑。
躺一會之後他又起來,把身上的外衫脫下來,小心蓋去阮溪的肚子上。
他裡面還穿了一件背心,便就這麼睡下了。
微風拂過,草葉上花瓣翻落,有幾瓣落進女孩的髮絲間。
清晨山間飄起第一縷炊煙,小山村在雞鳴聲中甦醒。
天色亮起來,鍋勺碗筷碰撞出煙火生活。
吃完早飯,孫小慧收拾起碗筷,和阮長貴說她今天上午不去生產隊幹活。
阮長貴知道她要做什麼,不多言語,自己扛起農具集合去。
孫小慧洗了鍋碗解掉圍裙,去正屋把她借了好幾天的雞蛋拿出來。借雞蛋自然比自己攢雞蛋快,現在已經有半籃子了,不管送給誰都不寒磣。
她數完雞蛋的個數,把阮躍進叫到面前,對他說:“小溪昨晚沒回來,我已經問過了,她是去公社了。這幾天她不在,正是我們去找老裁縫拜師的好機會。”
她上午不去上工,就是為了帶阮躍進去找老裁縫拜師。
阮躍進看著眼前的半籃子雞蛋,信心滿滿,“好。”
孫小慧笑起來,拿一塊舊籠布填蓋住籃子口,拉上阮躍進的胳膊出門。
母子倆並肩往金冠村去,一路上說的都是拜師的話題。孫小慧心裡有擔心,但是並不多,因為她對阮躍進充滿了信心,她的兒子肯定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阮溪那丫頭能幹成的事情,放到她兒子這裡,那必然是更為輕鬆。
孫小慧對阮躍進的未來充滿了美妙的幻想,全部表現在她臉上的笑容裡。比如說她也能吃到葡萄,也能吃到桃酥雞蛋糕雞鴨豬,還能拿到工錢,最後能開上讓人羨慕的裁縫鋪。
但在快走到老裁縫家裡的時候,她忽又想到一個現實的問題。她冷不丁突然想起來,之前她舉報阮溪鬧了一出笑話,老裁縫當時是站出來幫阮溪撐腰的。
那麼就極有可能,老裁縫對她有著不好的印象。
如果阮溪再在老裁縫面前說過她壞話的話,那她在老裁縫心裡是什麼形象就更難說了。她覺得自己不能冒險,於是忙把胳膊上的籃子塞給了阮躍進。
阮躍進接住籃子有些疑惑,“怎麼了?”
孫小慧拽一下衣角道:“我還是別跟你進去吧,我之前誤會小溪那事……反正你就自己進去,也別說你是誰家的孩子。你只要拜師就行,他收徒弟看的是人,也不是父母家庭。”
阮躍進想了想,“那行吧。”
說著他拎著籃子繼續往前走,走兩步忽又回來,有些忐忑地問孫小慧:“如果他真的不喜歡我怎麼辦?聽說他說話很難聽,非常不好相處。”
孫小慧拍拍他的肩,“不會不喜歡你的,他性格脾氣就是那樣,對誰都一樣。如果真的說些什麼難聽話,你就當沒聽見。你只要記著,能學成手藝就行。”
阮躍進深深吸口氣,點頭,“好。”
調整好心情,他拎著籃子往老裁縫家走過去。走到院子門外伸頭往裡看,只見老裁縫坐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正在拿一把梳子給一隻大黃貓梳毛。
一邊梳還一邊在嘀咕著說:“大半輩子早習慣了一個人過,讓那丫頭天天過來天天過來,我這習慣還叫她給改了。她這忽然一不來,我還開始不習慣了。”
大咪:喵~(不是你叫人家去公社買酒的嘛)
阮躍進站在門口,沒太聽清楚老裁縫在嘀咕什麼。他吸氣調整好狀態,清一下嗓子進院子,直接走到老裁縫面前打招呼:“宋大爺早。”
老裁縫不抬頭,繼續給大咪梳貓,出聲問:“做衣裳還是改衣裳?”
阮躍進不繞彎子一股腦全倒:“我不做衣裳也不改衣裳,我想拜您為師,想跟您學手藝,我想跟您一樣,做一名給人量體裁衣的裁縫,為人民服務。”
老裁縫還是不抬頭,“我已經有徒弟了,收個錘子,不收。”
阮躍進堅持道:“我可以保證,我比您現在的徒弟更適合當裁縫。她根本不是當裁縫的料,學到最後也只能是打打雜,不能繼承您的手藝。”
老裁縫給大咪梳完最後一下毛,抬起頭看向阮躍進,滿臉迷惑,片刻張嘴:“你看你長得呆頭呆腦的蠢樣,碰過縫紉機嗎?你就敢跑這裡放屁,說你比我徒弟更適合當裁縫?”
“她不能繼承我的手藝,你這樣的能?”
“哈戳戳的,給老子爬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