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霜薄拿出一枚透鏡,仔仔細細地看著杯中的地圖。
她的思緒不自覺地飄遠,想到了自家那個時而靠譜時而不靠譜的師父。
“沒想到他已經去到天竺了……”任霜薄不自覺地呢喃出聲。
任玖思緒一動,脫口問道“誰?”
任霜薄猛然回過神來,只是猶豫了片刻,就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師父。”
任玖記性很好,依然能想起第一次聽任霜薄提起天竺的時候,就已經聽她提過她師父一次。
眼見著天亮了,任霜薄也不可能去睡了,乾脆放下杯子,說起了自家師父“他是上一代的神醫任,把這個名號傳給我,不是因為什麼身體不好、年紀大了之類的理由。他只是想去看看這世界。”
任霜薄至今還記得,師父跟她說出這個決定時候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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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已經四十多歲了的男人,歲月卻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過深刻的痕跡。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憊懶的男人說這話時,神情間夾雜了幾分戲謔和悵惘。
那戲謔是任霜薄看慣了的,那悵惘卻很少出現在男人臉上。
這讓任霜薄驚訝之下,本已要脫口而出的阻止和挽留被堵在了喉嚨裡。
已經長成高冷美人的少女繃著一張臉,硬邦邦地嘲諷道“敢情這麼些年您看得不是世界啊?“
男人面上的神情收斂起來,深深地嘆了口氣“為什麼你越長大,越不可愛了呢?唉——真懷念小霜兒你小時候的樣子,師父說什麼小霜兒都會聽的呢。“
任霜薄一陣惡寒,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低頭繼續碾藥“我說過,別、那、麼、叫、我。“
她語氣不算特別激烈,但每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兒裡擠出來的一般,最後一個字落下時,抬眼冷冷地一瞥,配合手上狠狠碾藥的動作,令男人絲毫不懷疑,他再那麼叫,他的小霜兒就要把他軋碎了碾成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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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霜薄還記得自己那時候只能用一如往常的“炸毛“表現,去配合師父的插科打諢。
她不可能,也無法去阻止師父的決定。
“我能理解師父的想法,因為如果我有了徒弟,徒弟出了師之後,我應該也會選擇和師父一樣的路。“任霜薄眼睛半闔著,黑色的睫毛遮去了她眸中的情緒。
她臉上是一如往常的不動聲色,未有一絲一毫洩露心緒的表情。
任玖卻無端想摸摸她梳理得整齊漂亮的黑。
任霜薄“這世界確實很大,就連幅員遼闊的大楚,都不過是世界的一角罷了。
“在出了大楚之後,還有許許多多未曾被人們現的神奇草藥,還有很多很多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醫術。
“我和師父一樣,都想去見識見識。”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黑眸中閃動著期盼的光。
“說不定我們還能再見呢。“
世界何其之大,就算是在大楚境內,再次重逢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更何況是在大楚之外的世界呢?
任玖卻鄭重其事地點了一下頭“會的。”
他說的那麼堅定,好像萬分篤定這是一定會實現的事情。
任霜薄忍不住翹了一下嘴角“借你吉言罷。“
任玖又點了一下頭,很認真的模樣。
雖然他從未和“吉“之一字沾過邊兒。
但是既然老天已經讓他這樣的人遇見了任霜薄,那麼像任霜薄和她師父那樣救死扶傷無數的醫者,一定更會被眷顧的。
任霜薄輕輕舒出一口氣“好了,你也忙一晚上了,休息一會兒吧。”
說著,她起身坐到軟榻上,盤膝調息,默默冥想以恢復精神。
任玖看了她一會兒,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