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並未打斷丈夫的話,他們成親多年,互相扶持著走過,相互之間已經足夠了解。
她深知陳卿羅的缺點,但也知道,陳卿羅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聽勸。
或者說,聽話。
聽陳老家主的話,聽陳夫人的話,聽陳家雙胞胎的話。
有著一個優點,他便已經勝過這世間很多人了。
果然,陳卿羅繼續道“我卻沒想過,四弟他已經長大了,還有了自己的家。
“既已有了自己的家,便會為自己那個小家考慮。
“這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總不明白,沒了陳家,又哪裡有什麼小家呢?”
陳卿羅並未搖頭嘆氣,但話中的落寞、無奈和恨鐵不成鋼的複雜意味,陳夫人都懂。
陳夫人握住了陳卿羅的手,默默無言地陪伴著他。
陳卿羅回握住妻子的手。
那手已不再柔嫩,但依然溫暖。
陳夫人輕聲寬慰道“放心吧,父親知道輕重的。”
陳卿羅點點頭,沒再開口。
他看著窗外的暮色,心中不免有些淒涼。
為父親,也為他自己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陳夫人起身去吩咐廚房準備些精巧晚飯給任霜薄和任玖,他二人卻只是隨便用了些。
等到夕陽徹底落下去,只剩些許餘暉時,負責煎藥的人敲開了荻園的大門。
那是個方頭方腦的年輕人,長得並不好看,甚至很有些奇怪。
他兩隻眼睛分得很開,大鼻子直挺挺的橫亙在兩隻眼睛中間,中庭被厚厚的嘴唇和鼻頭擠得幾乎沒有,在配上那一張方臉,基本上令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他從小就跟在陳老家主身邊服侍,任霜薄來荻園時,他正在煎之前那些大夫給開的一種養身藥。
雖然不能緩解陳老家主的症狀,但到底可以讓陳老家主身子好受些,起碼不至於因為想像年輕時那樣打鬥,從而傷了身子。
“春子,來。”陳夫人把年輕人讓進門,一面問,“藥還熱著嗎?有沒有遇見什麼人?”
“回夫人的話,藥還熱著,小的抄了小路,他們都不知道。”春子露出一個笑容,似乎帶著幾分狡猾的意味,但是因為五官委實較為奇特,辨認起來還是十分困難的。
反正陳夫人不管怎麼看,都只覺得這孩子憨憨的。
“那就好,走,先去偏房等一會兒,等任神醫叫了再進去。”
陳夫人話音剛落,就見那一直站在房門外的黑衣男人伸出手,簡短道“藥給我。”
陳夫人愣了一下,春子看了她一眼,她才回過神,點點頭。
春子這才走上前,把藥遞給了任玖。
任玖轉身進了房間,又把門牢牢關上,完全沒有讓他們進來看看的意思。
春子心裡其實對這個黑衣人以及那位神醫都充滿了好奇。
他雖然自幼長在陳家,但是並沒習過武,幹得也多是些雜活兒,偶爾出門聽聽茶館裡的說書先生講故事,便覺得那就是江湖了。
甚至他對於陳家在江湖上很有地位這件事,都還很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