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興家被氣笑了,都這會兒了,這母子倆還去威脅何娟,看來是自己下手太輕了。他索性停了手,抓起旁邊櫃子上的玻璃杯用力往地上一扔。
“啪”的一聲,杯子碎了。何興家撿起一塊碎玻璃,單手把蘇大偉拽到跟前,另一隻手拿著玻璃抵在他脖子的頸動脈上。
“你他媽再敢動我姐一下,我弄死你信不信!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給你賠命。老蘇家雖然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不過還有我大外甥不是,不怕絕了後。”
蘇大偉這貨就是個窩裡橫,這會兒被何興家的話還有他不要命的氣勢嚇傻了,話都說不出來。何娟也被這一連串的狀況整懵了,只一個勁兒地在旁哭著勸何興家別衝動。
而王春花早在何興家拿著玻璃抵著蘇大偉脖子時,就大喊著“殺人啦”,跑了出去。何興家沒管她,只專注地盯著蘇大偉說道:“敢欺負我姐,老子今天就跟你一命換一命!”說著作勢要拿玻璃劃下去。
蘇大偉被嚇得“啊啊”大叫,眼淚都出來了,連忙保證自己再也不敢動手打何娟了。
何興家又嚇唬了他幾句,直到聽到外面傳來了喧譁聲才放開他,把碎玻璃往地上一扔,佯裝從沒拿過。
進來的是王春花和兩個警察,門外還有一群聽到動靜來看熱鬧的鄰居。
離蘇家不遠處就是派出所,王春花過去就喊有人要殺他兒子,那兩個警察急忙跟過來檢視情況,進來一看沒發現有什麼危險情況,就是地上有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人。
王春花指著何興家說:“警察同志,就是他,就是他要殺我兒子,你們快把他抓走。”
警察中年長一些的那個看著何興家問道:“怎麼回事?”
何興家指了指何娟臉上的傷,又屢起她的袖子,讓警察看她胳膊上的傷痕,說道:“蘇大偉這王八蛋當著我的面打我姐,怎麼當我是死人嗎!”
兩個警察見狀一臉無語地看著王春花,大喊大叫地跑到派出所,弄得他們還以為有歹徒入室搶劫呢,搞了半天是當著小舅子的面打人家姐姐,那你被打不是活該嗎。
王春花大概意識到了兩個警察的態度,氣憤地說道:“他不光打了我兒子,他還拿……”
“我打他怎麼了,我就打他了。”何興家高聲打斷王春花的話。
“就興他打我姐,不興我打他?主席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現在是新社會,早就不興打女人那一套了,蘇大偉這王八蛋還在家裡打女人,主席的話都不聽。”
王春花徹底被何興家帶跑偏了,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這咋還和主席扯上關係了呢。她看向兩個警察說道:“警察同志,你們別聽他胡說……”結果又被何興家打斷了。
“我怎麼就胡說了,你問問他們主席是不是說過那句話。”
兩個警察互相看看,都沒反駁,主席的話都讓他引申成這樣了,他們還能怎麼說,說主席不是這個意思,還能去找主席求證是咋地。
王春花不想再跟他糾結主席說了啥了,只是強調道:“你把我兒子打成這樣就是不對,你們快把他抓走。”
“行啊,把我抓走吧,我順道去街上給你們老蘇家宣傳宣傳。馬克思都說了勞動最光榮,你們老蘇家偏偏養出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遊手好閒,不事生產的兒子,這哪是無產階級呀,分明是資產階級的大少爺做派。”
馬什麼思,那是誰?王春花傻眼了,聽到何興家說什麼資產階級大少爺,著急不已,又不知道怎麼反駁。
“你少在那胡說八道,我爸是國營飯店的廚師,我們一家都是工人階級。”門外這時進來了一個女人,大聲說道。
蘇美芬是王春花的大女兒,也住在這附件,她和丈夫中午正準備回家吃飯,就聽鄰居說她孃家出事了,警察都去了,急忙趕了過來,正好聽到何興家的話。
何興家打量了下她,認出她是何娟的大姑子蘇美芬。呵,來得正好,這個也不是什麼好鳥。
“蘇美芬是吧,我記得你,兩年前你丈夫跑運輸出了事,要賠錢給人家,你跑回蘇家,逼著大著肚子的弟妹回自己孃家借錢,好替你夫家還錢。我們農民在地裡種地,一年到頭才能掙幾個錢,就這還硬是舉全家之力湊了十塊錢給我姐姐,就怕她空著手回來不好做人。你這種新世紀的好媳婦,你夫家是哪位呀,沒把你供起來嗎?”
何興家說完就聽門口看熱鬧的人群裡一陣議論聲,原來蘇美芬的丈夫也來了,只是沒進來,就站在門口,這會兒讓何興家那麼一說,大夥都拿異樣的眼光看著他,整的好像是他讓媳婦逼弟妹回孃家給自己借錢似的,臉都丟光了。
偏偏何興家還沒說完,他不等蘇美芬反駁,繼續說道:“你敢說沒這回事嗎?你們老蘇家看不上我們鄉下人,還管我們借錢,說是借錢,也是有借沒還的。還說自己不是資產階級,蘇大偉是資本家少爺,你就是個資本家小姐,剝削我們貧苦農民十塊錢!”
蘇美芬要氣瘋了,當初讓何娟借錢,就拿回來十塊錢,當誰稀罕這十塊錢似的。而蘇美芬的丈夫再也忍不住了,今天因為這十塊錢,算是丟臉丟盡了,眼看著已經引火燒身,他衝蘇美芬大喊:“蘇美芬,趕緊回家,再不回去你就在老蘇家住一輩子吧。”
說完,他就自己走了。蘇美芬看他走了,只得跺跺腳,跟了上去。
蘇美芬剛走,蘇長河回來了,他得到訊息時晚了點,剛在門口聽認識的人說了下大概情況。他進來後就衝何興家笑著道:“親家侄子,這都是誤會,都怪大偉這個不省心的,喝了幾杯酒還對媳婦動起手來了,你打他是應該的。這事哪用得著鬧到警察那,本來就是家務事,來來來,都中午了,留下吃個飯再走。”
何興家見蘇長河這態度,知道今天也就這樣了,決定見好就收。畢竟何娟還有兒子在蘇家,她的性格也不是會離婚的人,這年頭也沒啥人會去離婚。
“叔,我這都出來半天了,下午還得上工,就不留下吃飯了,只要我姐夫保證不再動手就行。聽說縣裡正在抓資產階級做派的典型,我也是替我姐夫擔心。”
蘇長河目光一閃,皮笑肉不笑的道:“大侄子,你想多了,我們老蘇家從來不搞資產階級那一套。”說完還讓王春花去拿了十塊錢,當著大夥的面給了何興家,說是還給何家的。
何興家也沒拒絕,拿著錢走了。今天這一番威脅加敲打下來,起碼能讓蘇大偉老實一段時間了。至於他們家會不會明面上不再動手了,背地裡給何娟穿小鞋,老實說何興家並不是很擔心。
就衝今天上午王春花跟何娟相處的情形來看,何娟這些年穿的小鞋,怕是早都把腳磨出繭子了,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再說何娟如果自己不立起來,別人怎麼整都沒用。
那兩個警察看了這麼一出鬧劇,本來也不想摻和太多,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是跟著何興家一起出來的,走的時候那個年長的警察還對何興家說:
“小夥子,人才呀!”憑著一己之力,把老蘇家一家人全乾翻了。
第12章 .劁豬
轉眼到了該去縣裡畜牧站培訓的日子,上次從鎮上回來後,怕李二英擔心,在蘇家發生的事何興家誰也沒提。
去培訓也不是直接就能去的,何興家先去了南平公社和其他幾個生產隊派去的人匯合。南平公社下面總共十一個生產隊,每個生產隊出一個人,所以這次總共要去十一個人。
他們十一人聚在一起,跟古代將士出征前的誓師大會一樣,聽公社書記慷慨激昂地發表了一番演講,大概意思是讓他們好好學習,回來“報效”公社和各自的生產隊。
這時的人都純樸,能被村裡選出來去縣裡學習,又被公社書記這樣的領導鼓勵,各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紛紛跟公社書記表決心,說自己一定認真學習。
何興家一看這種氛圍,立馬拿出朗誦比賽的架勢,聲情並茂地大聲說道:“書記放心,我一定不辜負公社領導和整個生產隊對我給予的深切厚望,將知識掌握在自己手中,學習致用,爭取將來做一名出色的獸醫,為我們大崗村生產隊乃至整個公社的養殖事業出一份力。”
其他幾人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雖然都很激動,但少有像他這麼能說的,公社書記一下就注意到他了,認出他還是自己點名的那個小夥子,更是高興,單獨鼓勵了他幾句,對大崗村生產隊也有了好印象。
後來公社派人送他們到了縣裡,還告訴他們,這次的培訓計劃是南平公社最先提出的,畜牧站也同意了。可其他公社知道後也想效仿,只是畜牧站一下子接收不了那麼多人,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算是第一批試點了。
到了畜牧站,倒是沒有什麼領導來講話了。考慮到有些村子離縣裡太遠,來回不方便,直接給他們撥了一間屋子,讓他們十一個人擠一擠。不過伙食費站裡就不管了,他們得自己出糧票。
第二天他們就見到了暫時負責帶他們的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自我介紹叫李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