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停下時,天已經黑下來了。還記得上車時只是前晌。午餐晚餐都是火車上的盒飯,對於知青專列,國家組織的還是很周到。對於盒飯這種形式,口味已經不重要了,是不是好吃都可以吃光。
一直聽說北方是很冷的,在鄭州換乘車時馮迪才真正感受到什麼是冷。想到自己還會再往北,心中不由的有些期待。
他們這一列車並不全都是去內蒙的,反倒是去東北的更多。沒想到申淑芳也報的的內蒙。馮迪也是無語了,看來分道揚鑣還有得等,這苦力也就有得做。
兩個人的行李很多了,畢竟出行是需要帶被褥的。可馮迪真不好意思扔開了不管,別管是不是同校,也別管有沒有『逼』死爹孃的故事,看著一女生艱難的搬執行李,而自己就是再多一倍也一樣輕鬆,馮迪的心裡確實過不去。
算了,能幫就幫點吧!說不定那一刻就分開了。
車廂再次塞滿後已經不再是統一的湖北話了。有些話根本聽不懂,這還是馮錦飛教過他一些地方話呢,馮錦飛會說的也是北方話居多。
馮迪無所謂,都只是搭乘一列火車而已,能不能交流無所謂的。唯一不太自然的就是這個申淑芳居然還跟自己鄰座。他不知道是不是也陪著扯些閒篇,度過這漫長的旅程。
申淑芳這時候卻有種輕鬆感,彷彿一直擠壓在自己周圍的力量突然就消失了。看到周圍除了馮迪這個不錯的男生,已經沒有自己眼熟的人,也沒有耳熟的語言,她知道自己能解脫了。就算是逃避,也算逃開了牢籠。
“你能聽懂他們說話嗎?”申淑芳現在有強烈的交流慾望,她很久沒說話了,都擔心自己會不會語言功能退化。現在只有一個知道她過去,卻可以諒解的男生,她覺得自己可以跟他說說話。
“不能。”
“他們能聽懂咱倆說話嗎?”申淑芳現在說的是武漢本地話。
“別說他們聽不懂,就是我也有些吃力。”馮迪懂武漢話,也會說。可他一直說的普通話,馮錦飛和苗素馨一直是用普通話交流,只是陪苗老頭時才帶些武漢本地話聊天。
“他們都是哪裡的?”申淑芳有些沒話找話了。主要是憋太久了。
“應該是上海、江蘇一帶的,還有湖南的。”
或許是天黑了,或許是真正遠離了家鄉,更有可能是車廂裡不再是同一種語言。總則,車廂不再像出站時的喧譁,多數人是竊竊私語。也沒多少人像申淑芳那樣真正的放開了,反倒想說話了。就是馮迪也有些疲憊,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答著她。
不知不覺中馮迪也睡著了,醒來時搪瓷缸裡的水已經涼了。突然想起爹爹講過的故事,火車上是同行最多的,自己卻真的睡死了。還好這是專列,自己還真是缺少經歷。就是申淑芳依著自己肩膀,都沒有一點感覺。
馮迪輕輕的動了一下,不得不這樣,他需要去衛生間了。
申淑芳『迷』瞪著睜開眼,還不自覺的抹了一下嘴角,看到馮迪正看著她,剎的臉紅了。其實她嘴角沒哈喇子,就是習慣動作,可還是覺得挺丟人的。得!早丟人丟慣了,這會兒反倒在意了。
“我去換點熱水,你需要嗎?”馮迪也不好意思說自己著急『尿』『尿』。
“要不一會兒你坐裡面吧。”馮迪看著申淑芳欠起身讓自己過去,後來想了想又說“還是算了,視窗風大,還是我坐裡面吧!”
馮迪是走了,還帶著她的搪瓷杯。可申淑芳心裡卻沒法平靜。雖然在馮迪看來這都是很平常,可對她,除了爹孃從未有人替她考慮過,即便是當初在工總對她有意的男人或者男生,都不曾如此細微的考慮到她。
馮迪回來後沒有再睡著。就那樣聽著火車的咣噹聲,看著窗外黑噓噓連綿起伏的山。
申淑芳也沒有再次依馮迪的肩膀,可能她心裡有那麼一點想,可還是老實的扒小桌子上了。
這該是太行山吧?馮迪有點遺憾,不能在白天路過,就無法真切的感受太行的雄渾。即便他的眼力可以比別人看的清晰,也只能看到遠處那些山的輪廓。
申淑芳也睡不著了,她扒著是為了掩飾,她怕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失神被馮迪看出什麼來。她很期盼能跟馮迪分一塊兒,她覺得馮迪那小眯眯眼特別傳神。腦子裡一直閃著馮迪在昏暗的車燈下不算俊朗的樣貌。
申淑芳都有些被自己噁心倒了。自己怎麼會想這些?沒資格的!沒人會看上她怎麼一個忤逆女兒。所謂好感,只是針對容顏,沒人會從心底接受她。她明白,即便是馮迪沒有鄙視過她,她也沒覺得馮迪就會跟她有一樣的感覺。
想多了!一個少女懵懂的情愫而已。
馮迪還真沒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就那樣看著不停晃過的大山,想象著自己即將要去的大草原。思緒飄飛著,想對未來的日子理出個章法來,卻由無從著手。畢竟他沒有大草原的人們怎麼生活的概念。就這樣胡『亂』想著。
“你不睡會兒了?”申淑芳終於平靜了,也覺得自己扒小桌子上就沒了馮迪的地兒。說話時還指指小桌子。
“你扒吧,我睡不著了!”
“我也不睡了。”
說完了,沒話了,一陣靜寂。
馮迪看著窗外,繼續他雜『亂』無章的設想。
申淑芳也想看窗外,可視線總是不經意的落在馮迪的臉上,並不分明的稜角總是攪『亂』她的平靜。躲開了,隔一會兒又會不由的轉過去。
臨近清晨時,馮迪又睡著了,這次沒睡死,只是處於『迷』糊中。他感覺到申淑芳靠過來的頭,又搭他肩膀上了。唉…算了,酸就酸吧。
火車再次停下了,他們又得倒車。
外面的天已經大亮。看站臺上的標識,馮迪知道他們已經到了太原。再往北就應該就是內蒙了。當初報了名,他爹陪著他可是研究了一陣地圖。
國家的財力沒有給知青預算中途休息的費用,每一站都緊湊的挨著。
這次再上車,車廂已經很鬆散了。申淑芳也不好意思再繼續擠著馮迪,畢竟對面的座位空了。
車廂裡有些抽泣聲,有些同伴就留在山西了,離別總是讓人傷心的。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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