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弊，自小父母雙亡，在街頭與乞丐流浪，這點倒是與張弼相似。只不過比張弼更加悽慘，何弊家鄉位於邊陲之地，十年九旱，可耙之地不多，作物稀少。周邊數十里，唯有一座大的鎮子，名堌鎮，即土牆圍成的鎮，雖然不是很繁華，但範圍可是不小，把附近的幾個重要水源地，都圈了進來。
何弊從小便是乞丐頭，與一眾小兄弟結盟，他為人雖然不算非常和善，但是重義氣，講道義，非常重視承諾，說一不二。一幫人，小時候力氣不足，只能靠乞討度日，施捨充飢。待到長大，體力見長，便一起到鎮中有錢人家做短工。其中有家走物資押運的有錢人家姓趙，時常找些體力好的年輕人，充當腳伕或者是護衛，幫忙運送貨物。
整個堌鎮只有一座火車站，平時運貨和拉人同時進行，與外界貨物互聯、交通全靠這座車站。
距離堌鎮數十里處，有一個村莊，盛產棉花，村裡人也都靠採棉為生。每年十月，趙家都要從堌鎮出，來回幾趟，運輸棉花回來以獲利。這幾十里路，本也不遠，奈何土地乾裂，道路不便，另外需要翻越一個土坡，汽車不能過，每次都只能以騾馬替代，待運到堌鎮之後，才能轉運汽車，送至火車站。
一路跋涉，艱苦不說，最重要有時候會出現土匪強盜。堌鎮守衛武器還算精良，但是堌鎮之外，土地廣闊，這幫匪徒狡黠異常，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會隱匿逃散。不如他們熟悉地形，很難一一抓捕。
附近眾多村子的村民生存也得賴於天時，更有甚者，豐收則為民，欠收則為匪，難以剷除乾淨。
在何弊十七歲那年，又一次和幾個兄弟一起受僱於趙家充當護衛。在此前五年間，他們已經做了不少次，所以也算輕車熟路。
這天一早幾人便按照約定，趙府前集合。這次不同，車上已經裝滿了糧食，原來近年附近又是大旱，顆粒無收，這些糧食，便是用來與那村子易貨的。如今糧價高漲，以存糧易貨，確實是好主意。
一行幾十餘人，五輛馬騾車，準備好就出了。
前一段路還是依然風平浪靜，沒有什麼意外，天氣乾燥，每個人都攜帶了足量的水。這就是堌鎮作為大城鎮的好處，周圍乾涸，而鎮內卻有水源補充。堌鎮周圍的地勢，也是中間低，周圍高，呈盆地結構。
“馬上就要跨過前面的山坡了。先休息一下，補充一下水分，然後一鼓作氣，後面就不休息了。”為的趙家領頭之人說道。
這些人便都停了下來，喝口水，喘口氣。
就在此時，山坡上，衝下來一夥人，每個人都蒙著黑布，眼神倒是不顯那麼兇狠。仔細一看，其中一人居然還是半大孩子般身高，端著長槍的手，也在顫顫抖。雖然只有十餘人，但是每個人都持著長槍，長槍樣式也是各樣。
運糧隊伍裡每個人見狀也都拿起了武器，尤其持長槍的十多人更是眼神銳利。
何弊等人還沒資格持槍，只好都掏出平時護身的短刀。他知道動起手來，自己等只能找地方躲，還不至於跑上去當槍靶。對著同車的幾個兄弟使了個眼色，幾人瞬間就明白了。
領頭人經驗豐富，而且隊伍幾十，雖然並不是每個人都配有火器槍支，但是長槍數目不比對方少。只不過自己做生意而來，不必為了不必要的風險丟財，所以儘量做到嚇唬就行了。
其實這幫匪徒也是看準雙方都不想有所傷亡，只不過沒想到對方反應這麼迅，而且看這陣勢，自己討不了好。只見其中一人說道：
“你們車上拉的是糧食嗎？給我們留下一車，我們就不動手了。”
按照今年收成，這些糧食去換棉花是綽綽有餘的。只不過，趙家還想趁著糧價高漲，可以趁機多換些錢財，畢竟糧食是這些人緊需的。
領頭人聽到這，心中更是知道，這夥人應該只是活不下的村民假扮的，要不然定會獅子大開口，不會這麼容易妥協。
“可以，看你們也是迫於無奈，我還是有些惻隱之心的。”領頭人說道。
何弊等人聽到這裡，知道肯定是打不起來了，也就放下了短刀。
誰知這領頭人嘴上吩咐著，手卻在背後做起了手勢，何弊等人看不懂，但是那些持槍的人訓練有素，應該是知曉的。
何弊等還沒反應過來，領頭人已經假裝往後走去，似乎要挑選糧車一般，然後突然乘機側滾到第一輛糧車後面，大聲喊道：“動手。”
這邊十多人共同開槍，那邊立即反應到，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十多人紛紛中槍倒地。
“你們幾個。”這時領頭人走了出來，指著何弊等人，“第一次親眼見殺戮吧。去練練膽，檢視一下是不是都死了。”
這句話倒是說到了幾人心坎上，雖然街頭流浪、打架偷竊，倒是沒真的見過這麼多人同時死在自己面前。作為幾個人的老大，何弊還是硬著頭皮、帶起了頭。
帶著幾個人分別走上前去，何弊幾人壯著膽子一一摘下那些匪徒面巾，試了試頸部脈搏，都還帶著餘溫，但是停止了跳動。確定人已死，立即搖了搖頭，然後再繼續探測下一個。
待何弊走到最後一個，也是身材最矮小的人面，摘下面巾一看，果然還是個半大的小子，但是頸部脈搏還依然健在。何弊解開其衣服，仔細一看，這孩子脖子上帶了一個金屬牌子，形狀像一隻蝴蝶，上面還有彈痕，想必應該只是昏了過去。再看那槍，竟然是木頭刻的，用朱漆覆蓋，應該是來以假亂真，嚇唬人的。
“怎麼樣？”領頭人催促道，“都死了就趕快走，別耽誤事。把有用的槍支撿著，應該還有兩把真的吧！”
“嗯。”看著稚嫩的少年臉龐，何弊惻隱之心忽動，又怕讓人懷疑，便立即附和道。他心中更是暗自吃驚：“這領頭人居然早就知道，真是眼光銳利，當真也心狠手辣。”
眾人收拾了一下，快出了。一路無語，待到換貨完成，果然還剩下兩個整車多糧食。在回途中，領頭人說道：“咱們還有不少餘糧，這樣吧，順路轉到別的村子看看，能不能換一些真金白銀。
於是幾個人改道到一個還算順路的村子裡，這村裡遠遠看去還算不小，但是乾旱難擋，走進村子，路邊已然幾具餓殍，看樣子都是些老弱。
這些領頭人並沒有看在眼裡，然後對著村民大喊道：“我這有糧食，但是需要值錢的玩意兒來換。另外，”他繼續補充道，“我這有不少槍支彈藥。”威脅之意顯而易見。
這時村裡人反應過來，立即回去找些貴重之物紛紛前來易貨。換了半天，也才換了五袋糧食。
再之後村裡人拿來的東西，領頭人也都看不上眼了，大喝一聲：“好了，這些物件我就不用了。”然後對著身後的手下說道：“收拾東西，我們走。”
說著便催促眾人收拾。村裡人，見還有不少糧食，都不肯輕易放過，見對方不肯再換，便都央求道，甚至有直接跪下。
領頭人並沒有說話，手裡拿著一個物件，看著一眾下跪、央求的村民，他往後退了退。他旁邊的那位持槍之人，倒是立即會意，朝著空中放了一槍。村裡人才保持了安靜，默默看著這些人離開。
何弊和幾個弟兄推著最重的一車糧食，走在了最後。
今天任務已經完成，天色漸晚，大家都著急趕回去。
正當何弊推著糧車走到村口的一間房舍時，裡面走出來一位少年，胸前掛著一個蝴蝶狀的黑色物件，看到幾人不斷“咿呀”比劃了起來，原來是一個啞巴。
何弊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眾人，把手指放到嘴前，對著那少年做了一個噤聲動作，然後偷偷地從車上扒拉下兩袋糧食，朝著那個啞巴少年使了個眼色。同車的幾個兄弟看得明白，也都默不作聲。
---------------
終於在當晚回到了趙府，今天經歷的一切，讓何弊突然產生一種感慨：“弱肉強食，竟已至這種程度。”
就當幾人也要收拾回家之時，有人來報。那人看著何弊幾人，在領頭人耳語了幾句，而後那領頭人頓時對著何弊幾個大怒：
“你們幾個站住。”同時旁邊的持槍之人立即端起槍來。
何弊頓感不妙，心中知道“車裡少了兩袋糧食，肯定是被現了。”
“你們幾個快說，糧食怎麼會少了兩袋，是不是你們幾個在路上故意藏起來了？”那領頭人說完，就掏出刀子。
“是我。我沒看牢，不小心掉了兩袋。”不待其他驚慌失措的幾人說話，何弊率先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