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詢淡淡道:“我身邊,只可能是她。”
周方展長眉一揚:“那看來,你是早有預謀了。”
沈青黛適時打斷他們的針鋒相對,問道:“周大人,此番前去登州,不知可有什麼收穫?”
周方展眉頭緊鎖:“我循著線索,方到登州開始查,誰知他們竟像提前得到訊息一樣,在我動手之前已經人去樓空。”
趙令詢毫不客氣道:“所以這次,你撲了個空。”
周方展氣得翻了個白眼:“也不是毫無收穫,我已經核實,留行門在登州經營的,都是一些賭坊、妓場,還有一些地下錢莊和黑市交易。總之,都是一些來錢快,但手段骯髒的路子。”
沈青黛略沉默片刻,才道:“留行門若想有所行動,招兵買馬,賄賂官員,錢是必不可少之物。這些經營想必也不止一兩處,他們全都撤得一乾二淨?”
周方展嘆道:“大大小小,共二十處,全部搬空,只留下一個空殼子。”
趙令詢問:“你出發去登州的訊息,都有哪些人知道?”
周方展攥緊拳頭:“此去一行十人,皆是我臨時告知。一路上我們同進同出,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告密。”
趙令詢抬頭望著他:“他們先是利用你,致鍾大人於死地。又在你到達登州之前,清理據點。你還敢肯定,你們鎮撫司沒有內鬼?”
周方展一拳捶在桌上:“夠了,我相信鎮撫司。鎮撫司自己的事,我自會處理,不勞你們費心。”
沈青黛正欲開口說話,就見有人進來。
來人恭謹道:“侯爺聽聞中亭司兩位大人來訪,特邀一見,不知兩位可否一見?”
趙令詢起身:“自然。”
來人引著他們一路來到靖安侯臥房,周方展亦跟在身後。
方進屋內,一股濃重的藥味便迎面襲來。
一張半舊的紅木架子床上,靖安侯半閉著眼,半個身子軟綿綿地陷在軟被裡。
聽到有人來,他緩緩睜開眼,勉強撐著雙手,想要坐起。
周方展忙跑過去,將軟枕放于靖安侯身後,扶著他坐著。
靖安侯應是病的不輕,沈青黛上次見他,只覺他氣質儒雅,雖有些清瘦,卻不失雍容,古玉一般溫潤。可如今,他愈發清減,眼眶深凹,渾似一株乾枯的老松。
趙令詢乍見靖安侯如此,略微吃驚。很快,他收起情緒,施禮道:“晚輩登門,適逢侯爺病重,本應先過來探望,只是有要事需找阿展商討,故而遲了些,還望侯爺勿怪。”
周方展聽到趙令詢面無表情說出“阿展”兩字,臉上止不住抽搐。
怪不得提起趙令詢,父親多有讚賞。當時他就在想,那個死人臉有什麼值得父親誇讚的。原來,他在長輩面前,竟如此會隱藏。
靖安侯指著周方展,勉力道:“他這個人一向傲氣,也沒什麼親近的朋友,我總是憂心。看到你們如此親近,我也放心了。”
說完,靖安侯又止不住咳了起來。
沈青黛站在最外,離桌較近,她忙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靖安侯順著茶杯望去,見是個乖巧漂亮的小姑娘,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正一臉誠摯地望著他。
他恍了一下神,接過茶水問道:“你就是那位女扮男裝破案的丫頭吧?”
沈青黛點頭:“正是。”
靖安侯低頭看著茶水:“我聽說你在查十二年前的舊案?”
沈青黛道:“是,侯爺此番叫我們前來,想必也是為了此事。”
靖安侯將茶水一飲而盡:“沒錯。我想知道,卓兄的案子,你究竟有幾分把握?”
沈青黛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稍一思量,便回道:“目前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尚在整理中。”
靖安侯垂下雙眼:“我知道,我這一病,時日不多了。我總想著,若是能在閉眼之前,看到卓兄的案子得以探破,那將來到地下,我也好……”
周方展悲切道:“父親,御醫說了,您的病只要好好調理,總會好的。”
靖安侯擺擺手:“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當年案發之時,陸掌司,肅王,靖安侯都在場。肅王不在京中,無從問起。陸掌司他們已經問過,今日即便是靖安侯不請,他們也會主動過來。
沈青黛相信,同一個場景,每個人觀察到的總會有些出入。她正發愁沒有機會可以入侯府,放在眼前的機會,她自然不會錯過。
她思忖片刻,問道:“侯爺,案發當日侯爺可覺得有何異樣之處?”
靖安侯仔細回想了一下,臉色煞白:“當日的確有些詭異,那神仙索真的可以直通雲霄。”
沈青黛道:“我聽陸掌司和一些看過表演之人說過,卓侍郎攀上神仙索後,越爬越高,最後消失在白雲之間。”
靖安侯眉頭緊鎖:“是啊,當時雖然雲霧繚繞的,可我們都看得真切,卓兄就是在雲間消失的。他消失後,神仙索就再也沒動過。不一會,空中便有斷肢掉落,我們都嚇壞了。”
那些斷肢,沈青黛曾問過陸掌司,不過是彩戲班那些人找的假肢,撒了豬血,哄騙看客罷了。
她想起了章老闆的話,便問:“那日,侯爺可聞到了桂花香?”
靖安侯愣了一下:“桂花香,為何你會這麼問?陸海忠說的?”
沈青黛解釋道:“不是,是有看客提到過,好像隱約之間聞到過。”
靖安侯笑了一下:“我就說他那個粗人……我們這些男人,對香啊粉啊的,不甚關注。”
靖安侯本就有些體弱,說了這些會話,漸漸體力不支,眼皮有些耷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