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三十年前,樂清鎮上有一對年輕男女,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女人也曾是鎮上的一枝花,可她從始至終一心愛著男人,只盼望著能早點嫁給男人。後來,自然而然,女人與男人有了夫妻之實。女人滿懷期待,等著男人上門提親,可左等右等,卻等來了男人娶親的訊息。女人震驚羞憤之下,產下一子。產子之後,家人日日冷言冷語,左鄰右舍指指點點,女子不堪其辱,竟瘋了。女子被逼離開,瘋瘋癲癲之下,也知無力撫養兒子,便把他留到了寺廟門口。”
周方展眉頭一皺:“樂清鎮?”
沈青黛頷首:“這個負心的男子,便是鄭家的家主。”
空明住持開口道:“你說的那個孩子,可是守心?這些天,我大約也聽到過一點風聲,說是守心回來了。”
沈青黛搖搖頭:“不,這個孩子不是守心,而且守心法師恐怕再也回不來了。”
空明住持身形微顫:“你知道那孩子的蹤跡,守心他怎麼了?”
沈青黛有些不忍:“恐怕早在六年前,守心法師就已經離世了。”
空明住持抬起溼潤的雙眼:“施主如何知道?”
“因為,有人要給他安一個假的身份,為今日提前佈局。”沈青黛轉向守一法師:“是這樣嗎,守一法師,或者應該叫你,鄭公子?”
守一法師額頭青筋凸起:“住口,一派胡言。你有什麼證據?貧僧和你無冤無仇,為何編故事消遣與我?”
沈青黛不慌不忙道:“證據當然有,不過不慌,先說說地下宮殿之事吧。”
守一法師平靜道:“貧僧不知你在說什麼。”
沈青黛蹙眉道:“還裝呢,這可還是您的大手筆呢。”
“早在六年前,你就開始籌劃了吧。雖然不知道你之前的經歷,但你既然請得動留行門,想必實力不俗。你所做之事需要隱秘,便提前打通好地下通道,在孤風嶺還有靈清寺後門分別設立兩個出入口。靈清寺後門,前有山洞遮掩,後有溪溝阻隔,自然隱秘。可孤風嶺呢,因能繞行樂清鎮,並不隱秘,你需要想個辦法,避免行人經過。你左想右想,便把主意打到與你有些淵源的鄭家。”
“你先是利用鄭家家主貪財的弱點,引誘他居家搬遷,然後再中途伏擊,殺了他們一家七口。再命人在樂清鎮散播流言,讓人以為孤風嶺鬧鬼。而你,則順理成章地住進靈清寺。你原本進入靈清寺,應該只是為了傳遞接收訊息方便。畢竟,靈清寺位於孤風嶺與後山兩個出入口正中。可在與守心法師相處過程中,你意外得知,守心法師與你身世相仿,便動起了心思,要讓他替頂著你的身份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世間。”
“萬事具備,好事也悄然上門。也就是那個時候,地下有位姑娘逃了出來,碰巧被人看到,當成了鬼。你們將計就計,把孤風嶺鬧鬼之事坐實,從此,便再無人敢走孤風嶺。”
儘管是在佛光普照之地,眾人還是感到一陣蝕骨的陰寒。
儘管鄭家家主負心罪不可恕,可也罪不至死。他先是殺了自己的親爹,而後在親爹墓地下搞骯髒的交易,此人簡直喪心病狂。
守一法師鎮定道:“沈施主,故事編得不錯,可是證據呢?你憑什麼說我是鄭家的私生子?”
沈青黛掃了他一眼:“守一法師,不愧是學過佛法之人,就是坐得住。你知不知道,這事,就壞在你太聰明,做事太滴水不漏上了。”
守一法師抬起頭,似乎很感興趣:“施主此話何意?”
沈青黛笑笑:“關於鄭傢俬生子,還有守心法師這件事,太過順理成章。昨日我們來的時候,你給了我們太多線索。你先是刻意提起守心法師同你一起埋葬鄭家,又說這之前是守心法師的屋子,看似無心,實則處處暗示。有意無意地提醒我們,把鄭家滅門案同守心法師連到一起。”
守一法師眼中不屑一晃而過:“就憑這些?”
沈青黛搖頭:“當然不止。首先便是這暗道。你一定奇怪,我是如何發現這密道的。其實第一次來的時候,我便發現,每當你推開櫃門去拿藥的時候,總會無意識地往櫃子下方瞟。一開始我確實不知道是何緣故,直到我開始懷疑你,才有這個猜測。方才,我故意向你討藥,就是觀察你的動作,果然,你做賊心虛,依舊下意識地往機關處看了一眼。”
“還有便是,若如你所言,這裡是守心法師的住處,密道也是守心法師所挖。那他挖這密道,自然是為了行秘密之事,他人都不在這了,為何不毀了這密道,還要留著。”
施淨在旁問道:“你是如何知曉,這裡還有條密道的?”
沈青黛笑道:“很簡單,因為我發現,他去了後山松林。”
第57章 千紅一窟19
後山松林, 也就是山洞之後。
靈清寺內及後門附近,並無松樹。而守一法師自己方才講過,他近日並未進山。
若他進出過鬆林, 那只有一個解釋,他透過別的途徑, 避開眾人,去了後山。
守一法師道:“我說了, 近日身體不適, 並未去過後山松林。”
沈青黛笑了:“大師, 出家人不打誑語, 昨日我分明在大師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松針味。起初, 我怕是我聞錯了,還特意聞了聞藥膏,直到我確認藥膏內並無松針, 才敢斷定,你一定去了後山。還有,木屋內那兩個人是你殺的吧?”
守一法師堅決不認:“僅憑味道,就斷定我去了後山, 無稽之談。”
沈青黛微微一笑:“探案當然不能只靠味道,不然,我改行賣胭脂水粉好了。我這麼判斷,當然是有原因的。其一,木屋內兩人綁架我之事,鮮少人知。你們內部,只有那個老大知曉, 不過他們三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而且他並不知有人過來營救, 沒有殺他們的理由。那麼,除我們自己人,知道有人過去營救的,便只有你,守一法師。”
沈青黛看了守一法師一眼,繼續道:“其二,當我想明白這層的時候,我便故意透露,我們要去孤風嶺。果然,在半路上,就遭到留行門的截殺。”
聽到這裡,施淨氣道:“沈青,你竟然把我們當誘餌?你知不知道,昨日咱們差點就沒命了?”
沈青黛心虛地摸著鼻子:“我真不知道他們會派留行門啊,我以為,就算有人阻攔,也會是綁架我那兩人之類的,不入流的賊寇。”
趙令詢看了他一眼:“都過去了,查案本身就有風險。”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回頭,我請你吃餛飩。”
守一法師淡淡道:“說來說去,還是猜測。我不明白,沈施主,為何對我有如此大的誤解?”
沈青黛搖著頭:“都這樣了,還不承認呢。我原以為你好歹做過出家人,要點臉面。”
此話一出,不但守一法師,就連空明大師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沈青黛忙同空明大師解釋:“大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針對他。”
空明大師淡然道:“施主,聽你方才所講,守一他的確有嫌疑,可是你總是缺乏實證啊。”
沈青黛點頭:“殺人,總會留下痕跡。他很聰明,應該早換好了衣服。可是,他卻忘了鞋子。昨日我們來時,我便發現,屋內有松針掉落,起初我還以為是我們掉落的,可是松針掉落的地方是在床邊,我們並未走到過床邊。他穿的還是昨日的鞋子,只消讓他脫掉鞋子,一查便知。”
周方展同趙令詢交換了眼神,迅速上前制住守一法師,趙令詢順勢脫掉了他的鞋子。
趙令詢舉起鞋子一看,鞋底果然沾了幾根松針。
沈青黛笑道:“這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