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知,夢柳公子也就是最近兩三年才開始作畫,畫作都交由如意齋打理,所流傳作品僅六十餘幅。
“不可能,我們這些人,每人至少收藏一幅,京城外零落收藏也不少,這加起來怎麼也有五十餘副,她能收幾幅?”
這些年夢柳公子的畫作,每幅大約五百兩,沈青黛若購買四千兩之多,要收藏八副,這怎麼可能。
掌櫃的淡淡道:“一副。”
眾人瞠目結舌。一副,四千兩?
掌櫃的不慌不忙:“第一幅。”
夢柳公子的第一幅畫,並未對外展露過。傳聞由他本人收藏,並沒有售賣。沒想到,竟然被人以四千兩的價格買去。
綠衣女怔了許久,才慢慢平復。
見眾人已經領取請柬,掌櫃的突然道:“諸位,夢柳公子這次新畫作,是全新的嘗試,不再是畫柳。”
“不畫柳,那夢柳公子這次畫的是什麼?”
掌櫃的徐徐開口:“蜉蝣圖。”
第18章 蜉蝣之羽02
夢柳公子擅畫山水風物,其中又多以柳為主,這兩年從未有變。
這次新畫居然是蜉蝣圖,沈青黛有些意外。
出了如意齋,沈青黛一直低著頭,想著夢柳公子明日的雅賞宴。
“兩位,我住得遠,先行告辭了。”
聽到施淨道別,沈青黛才抬起頭來,拱手作別。
沈青黛同趙令詢並肩而行,四月的日光傾瀉於身側,沿街的叫賣聲仿若隱了起來,唯餘風吹落花聲。
兩人不緊不慢地走著,踏碎一地的光陰。
溪邊梨花隨風散落,轉瞬雪滿御道。
趙令詢突然停了下來,緩緩伸出手,輕輕拿掉落在沈青黛頭上的梨花。
趙令詢本就比她高出許多,此刻半個身子靠過來,呼吸落在她耳邊,如蜻蜓點水,倏忽而過,漣漪不止。
沈青黛雙頰飛紅,眼神閃躲,下意識地低下頭。
“梨花落頭,不吉利,快走。”
沈青黛還未生出的嬌羞,戛然而止。
趙令詢還是那個趙令詢沒錯。
“古槐村的結案文書遞交到刑部了吧?”
沈青黛看似隨意一問,心內卻隱隱有些期盼。若沒遞交,或許,還有機會。
趙令詢答非所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青黛微怔,趙令詢,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劉衝殺其親,確為不仁。但他早已經伏法,況且導致劉家直接身亡的,還是秦忠。
劉衝雖死,但生者仍在。
陳氏本就孤苦,如今更是無依無靠。劉孝殺人不義之舉,已經壓得她在村中難以抬頭,若劉衝此事再起,到時風言風語,讓她以後如何生活?
“逝者已逝,生者仍在。殺人者已經得到懲罰,逝者也並非無辜。陳氏不該承受這些不公,若一個人飽經苦難,還要承擔不屬於自己的罪過,那要法理何用?”
梨花紛紛,落地成雪,掩蓋住塵土與不潔。
趙令詢沉默了許久,徐徐開口:“你為何要入中亭司?”
沈青黛清亮的眸子,露出迷茫。
她為何入中亭司?
因為中亭司是法理所在,所謂法理,即是準則。
中亭司的準則便是:處心公正,執法公正。
“可若為了公正,我這麼做,不就是給了陳氏公正?”
趙令詢一向冷淡的目光,浮上一絲溫情:“你不怕將來會後悔?”
沈青黛淡然一笑:“我知道,將來待我思慮成熟之時,必定後悔。可若不做,我現在就後悔。”
趙令詢搖頭苦笑:“明知將來會後悔,還要去做,明知你腦子壞掉了,我竟然還蠢到跟你一樣。”
沈青黛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心生感激,喜道:“你沒把劉衝之事寫上,那為何要把我的給退回?”
“中亭司查明案情,需要提報到刑部,刑部有個侍郎,沈宗度,與你同姓。”趙令詢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繼續道:“他這個人,一向注重書寫,你的字……他看到了,恐會對中亭司產生誤解。”
兄長在刑部,結案的文書或會到他手上。為了隱藏筆跡,所以她的字寫得一言難盡。
“我字跡潦草,當然比不上世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