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都很合康熙的心意。甚至連略大些後,對索額圖的不喜都很讓康熙高興。
康熙總希望太子與皇長孫最依賴他,這一點上,弘晳做的比太子好多了。
索額圖是很能幹,但是不能不給教訓,赫舍里氏一族的人,都不能成為引領朝堂的重臣。
八旗勳舊與太子不睦,索額圖一黨自然也和這些人有距離。
為剪除太子的羽翼,弘晳十歲以前,八旗勳舊是佔了上風的。
那會兒皇子阿哥們都還小,沒有什麼不能掌控的勢力出現,康熙可以很放心的護著太子與皇長孫,讓八旗勳舊的日子舒坦一些。
可弘晳十歲後,太子病弱,赫舍里氏一族無人能支撐太子,弘晳也還小,康熙就用常泰一人,勉強能夠支撐太子門庭。
隨著弘晳的長大,康熙幾乎是縱容甚至包容了弘晳的驕橫跋扈。
他還需要這個孫兒護著太子的。
太子本人若精明強悍,康熙或者就會想要個乖巧聽話的孫兒,偏偏太子病弱,那父子倆總要有一個能撐得住的。
這是他們祖孫的默契,康熙以為是不用明說的。
本朝第一個皇太子是胤礽。還從未有過皇太孫的說法。
康熙心裡一咯噔,他甚至在想,難道說太子病弱,與弘晳有什麼關係嗎?
難道說他這個孫兒為了想要謀奪太孫之位,連自己的阿瑪都——
康熙想的心驚,又覺得自己似乎是魔怔了。
都是被老八那個混賬給氣的。竟懷疑起弘晳的用心來。
太子病弱,太子病死了,弘晳就算做了皇太孫,又有什麼大好處呢?他天性又不是老八那樣鑽營的人。
天生貴胄,從小金尊玉貴養大的。跟老八那個暗地裡聯合大臣逼迫皇父的罪人是不一樣的。
“瑪法,若有一日,瑪法覺得阿瑪不堪為太子了,”
弘晳認認真真的看著康熙道,“瑪法廢太子也好,圈禁也好,孫兒想求瑪法給阿瑪預備個大一點的莊子,帶溫泉的,山清水秀的地方,讓阿瑪好好養著。高牆圈禁,還是太狠了。阿瑪的身子骨會受不了的。”
他嘴上這樣說,態度和緩溫柔下來,甚至用上了祈求商量的語氣。
可他心裡並不是這樣想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每次所說廢太子的話都是認真的,包括這一次也一樣。
但他真的想要康熙廢太子嗎?並不是。
在這個大清,康熙還沒有因為索額圖對太子有太多的惡感。
又因為有他做對比,康熙對太子這個兒子還是很滿意的。
再加上太子病弱,康熙對太子深有憐惜,在這個時候,就不是有那麼強烈的要廢太子的誘因了。
他重生而來,多多少少帶了些執念執拗,和康熙相處,也帶了些惡意折磨的念頭。
就當他這些驕橫蠻幹,也有宣洩恨意的意圖吧。
八阿哥得到懲罰,直親王會因為此事和八阿哥疏遠,他們的利益集團會分裂。
這已經達到弘晳的目的了。
可八旗勳舊一個不動,至少現在的不動,讓弘晳很憤怒,才會質問康熙,和康熙對上。
他這話卻叫康熙失笑了:“高牆圈禁?你想什麼呢。”
“朕都說了不廢太子。又怎會圈禁太子?”
到底還是憐惜弘晳,康熙說,“罷了,你今兒就別出宮了。就在朕這裡安寢。好好養養神,這些日子你也累著了。”
“那些聯名想要朕廢太子,想要另推拒太子的人,朕也不會放過他們的。只是要慢慢來,如今不宜大動了。”
康熙拍拍弘晳的手臂,示意他去弄點水來喝,“老十三不是要從西北迴來了麼?西北有異動,這時候朝廷不能亂。你要信朕。”
“是。孫兒知道了。”這是隔代人的觀念衝擊,弘晳還是不能指望康熙明白他的心意。
他看到了乾隆朝,知道了八旗阻礙了太多的發展,但在康熙朝,在這個時候,為了天下承平,八旗不能動。
可這時候不動,後面還有時間動嗎?
雍親王登基後的改革,還是太慢了。到了弘曆那小子登基,又都退回去了。
就只有這十年時間了。這十年若是不動,將來再動,就一切都晚了。
瑪法這麼注重西方科技文化知識,甚至讓所有的皇子阿哥皇孫們都是去學習,怎麼就不明白這一點呢?
說到底,還是不能從下到上都改革。
國惟一主,帝王至上,都是太看重這個皇權了。
活過一回,死過一回,又活過來的弘晳,心中溪流已成萬川江海,心中丘陵更壘成了萬丈高山。
短短數十年經歷三朝,弘晳看見了太多。
他既在乎他自己,又並不在乎他自己。
但為了大清的發展,他還是要融入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