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也是救命。”
上官明彥嘆了口氣:“如果真是師姐所說那樣,師兄是看著修凡落進洪水裡的,他現在一定很自責。”
說著,上官明彥轉頭看向謝玉清:“是吧,師姐?”
謝玉清應了一聲,風吹在她額間鬢角處,勾勒出少女柔和的線條,上官明彥靜靜注視著謝玉清,突然道:“師姐,如果我落難了,師姐會像秦師兄一樣著急來救我嗎?”
“我……”
謝玉清才張口,話沒說完,旁邊雲羽就湊過來,頗有些驕傲道:“不會的,師姐修無情道,她境界比秦師兄還高一層呢。所以你沒看咱們師姐,不管做什麼事,都四平八穩的,從來不急,是吧,師姐?”
雲羽轉頭看向謝玉清,謝玉清沉默片刻,並沒答話,轉過頭去,看向遠方。
上官明彥呆呆看著謝玉清的神情,雲羽看了看前方,有些著急道:“師兄跑太快了,我先追上去,師姐,你趕緊的啊。”
說著,雲羽便御劍往前,謝玉清領著上官明彥,行得穩穩當當。
上官明彥站在謝玉清身後,如今他年不過十五,謝玉清生得高挑,他還矮著謝玉清幾分,他微微抬眼,看到謝玉清的眼睛,他也不知道怎麼的,莫名就有了幾分難過。
他拉著謝玉清的衣角,突然小聲開口:“我覺得,師姐是會來救我的。”
謝玉清回眸,神色平淡,上官明彥微微一笑:“我不懂什麼無情道不無情道,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鴻蒙天宮任何一個人有難,師姐都會像秦師兄一樣拔劍。”
謝玉清神色微動,她似乎想說什麼,然而許久,她卻也只是垂下眸,轉過頭去,眺望遠方,淡道:“嗯。”
秦衍披星戴月趕了七天,才終於到了萬骨崖,他到萬骨崖後,先觀察了周邊一圈。
萬骨崖站在上方看,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山崖,山崖兩邊光禿禿一片,偶然長了幾棵樹,也沒有半片綠葉,禿鷲盤旋在天空之上,漆黑的鬼氣從崖下繚繞而上,偶爾山崖下會發出一聲類似野獸吼叫之聲,也分不清是什麼動物,但聽得人心裡發寒。
秦衍上前一步,便看見山崖下繚繞的黑氣,那黑氣彷彿是一條條巨蟒一般,纏繞在一起,緩慢流動著。
這濃郁得幾乎已近實質的黑氣,是萬骨崖特有之物,也就只有擁有著厲鬼數十萬的極陰之地,才有得了這樣濃郁得鬼氣。
秦衍大約感知了片刻情況,便直接御劍落了下去。
雲羽等人隨後趕到,看到秦衍這麼直接下去,雲羽不由得急起來:“趕這麼急做什麼?早不急,現在急有什麼用?師姐,”雲羽轉過頭,焦急道,“怎麼辦?”
“走吧。”
謝玉清平淡開口,她御劍往前,看見那濃郁鬼氣,她猶豫片刻,轉頭同上官明彥道:“你抓緊我。”
上官明彥笑笑,應聲道:“是。”
謝玉清廣袖一拂,便結了個結界,護住雲羽和上官明彥兩個人,跟著秦衍御劍而下。
秦衍一人衝在前方,他抬手一劍便帶雷霆之勢,直接轟開了那黑色的鬼氣。
萬骨崖當即震動起來,厲鬼尖叫著從下方撲來,秦衍抬手一把抓住一隻厲鬼,捏在對方脖頸之間,冷聲道:“八年前萬骨崖來了一個叫傅長陵的人,他在哪兒?”
*** ***
秦衍往萬骨崖下衝去時,傅長陵正結束他一日訓練。
他給檀心烤了一隻雞,又將昨日採下的骷髏花裝酒,檀心陪著他將酒罈子封上,埋進土裡,然後看著他走到石壁邊上,在已經畫了一大片“正”字的牆面上畫了一橫。
檀心撐著下巴浮在半空,看著他頗有幾分感慨道:“你別畫啦,你看你都畫多久了,你要等的人也沒來,他把你忘啦。”
傅長陵從旁邊捻了顆石子扔過去砸他,不滿道:“瞎說。”
檀心靈巧躲過傅長陵的石頭,孩子的面容上露出幾分成年人才有的感慨:“你也別自欺欺人了,你都說了,他也不是第一次騙你。上輩子他不就和你說讓你等他,結果他一直沒回來。他肯定又騙你啦。”
“我說,”傅長陵哭笑不得,“有你這麼扎心的嗎?我已經很難過了,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
“都是成年人,”檀心扳著手指頭,“別總逃避現實。他不來就不來了,你也別太難過。你想想,你在這兒過得也挺好的,天河四式都學會了,這可是天品劍法,你這輩子都摸不到幾次。”
“我求求你少說兩句吧。”
傅長陵做出懇求的姿態來:“您的話可讓我太難受了,求求您,吃飽睡吧。”
檀心撇了撇嘴,自己去了自己的小床,扯上小被子,不多說了。
傅長陵回頭看了看牆上的橫線,他靜靜看了片刻,扭過頭去,回了床上。
這是他在這裡第八年了。
最開始還歡欣喜悅的等,等著等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還是忘了。
八年的生涯,倒讓他大概知道萬骨崖下的情況,萬骨崖大致分成了兩塊地方,一塊是萬骨崖的核心,那裡是一座城池,名為白玉城,據說萬骨崖中高階厲鬼都居住在鬼城之中,其中最強的,便是鬼王謝慎。
而白玉城外,就都是孤魂野鬼,這些孤魂野鬼四處遊蕩,劃分了各自的地盤,每個地盤有一個鬼主,外面這地盤不足白玉城五分之一,卻已經大大小小有了十幾個鬼主。
傅長陵,便是如今鬼主之一。
他沒有金丹,這八年一直跟著那劍中人學習劍術。劍中這人並不是一個人,只是當年某位前輩留下的一縷神魂,她很少出現,幾乎都是透過檀心轉達她的意思。
他每天的生活,都是早上學劍,下午就拿山崖中的厲鬼練習,這麼打了八年,他一步一步往山崖外走,到莫名其妙打出了一塊地盤,莫名其妙成了一個小鬼主。
鬼主的生活很忙,每天都在和小鬼搶地盤,和其他鬼主交涉,這麼打來打去,如果不是每天在牆壁上刻下那一橫,他幾乎都忘了自己是誰,自己到這裡做什麼。
只有刻下那一橫的時候,他才會想起,他還在這裡,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