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蒼涼, 星辰浩瀚,周圍環繞著如雲如霧的塵埃。細看去卻是一片混沌。
鬱飛塵和安菲的所在是一片平靜的空間,四面八方皆是虛無, 上下左右全是星辰。
四周是絕對的靜謐, 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彷彿外面的所有煩惱歡樂都遠去了。
他們中間是一方古樸的石臺。石臺上用淺淡的刻痕劃分出了棋盤,橫線和豎線各有四十九道。
此情此景, 他們自然是在棋盤前相對而坐。
在那些最原初的時代,樹枝在地面寫劃,就可以畫出棋盤, 小石子與卵石放在上面, 就可以充當棋子。這是一種異常古老的遊戲, 或許它與人的智慧誕生於同時。
不同的棋盤與棋子演化出無盡的對弈方式, 很多個世界都有類似的東西,樂園盛產的那些知識球裡也收錄了數不清的流派和風格。
但是,像這樣一張棋盤, 註定不會簡單了。
如果是戒律神官推演正常世界裡那些至多十幾二十道的棋盤,那種運算很簡單,當然也耗不了什麼電, 就像一枚燈泡在發光那樣平常。
而棋盤的經緯每多一道,運算量就會向外增長許多, 規則也會變得複雜,像這樣用四十九條直線織成的棋盤, 如果要推演全域性, 運算量會如同汪洋大海。
即使是對於戒律神官來說, 也會像……有四十九枚燈泡在發光那樣。
“……”
安菲打消心中略帶奇怪的聯想, 但他發現小鬱的神情也有些一言難盡。
安菲:“我懷疑你剛剛想到了戒律神官。”
鬱飛塵:“我懷疑你也是。”
好吧, 好吧。
對於戒律神官來說,下棋實在是太簡單的一件事了。但是對於人來說,每一道增加的經緯都意味著鴻溝天塹,因為,人力有窮盡。
當然,於他們而言,問題也不大就是了。
“但我覺得月君請我們來到這裡,不是要玩一些數字和計算的遊戲。”
不然,登門永晝去找戒律神官就是了。
就像進入一個碎片世界,這是世界對他們的考驗,也是月君的考驗,決定了他是否能放心託付自己的子民。
“他會觀察我們。”鬱飛塵說。
“月君是很好的主神。”安菲道,“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加入創生之塔。”
“……那你努力。”
“永晝現在不是我的,”安菲眼睫微彎,“你去努力。”
“。”
鬱飛塵決定專心看棋,希望月君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棋盤就是這樣,沒什麼玄機,一旁的圓口石罐裡盛放著幾百顆的簡樸的石頭棋子,分出十幾種不同的顏色,拿起一枚,鬱飛塵看見上面刻著一些玄妙的古符號。
線條勾勒出的圓形周圍,還有幾道不同的圓弧。這種風格,似乎象徵著月亮。
棋子不大,但沉甸甸的,湧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氣韻。鬱飛塵在棋盤上找了一個順眼的位置,將它輕輕放下。
落子的一瞬間,他的精神似乎和整座棋盤產生了聯絡。
而整個世界霎時一變,一輪巨大的圓月橫亙在天幕的西北方,皓白的暉光灑落在無垠的空間裡。
——而鬱飛塵落子的位置,也正是在棋盤的西偏北方向。
與此同時,周圍萬千星辰中,有一顆綻放出璀璨的光芒,幻化出一個由光暈組成的神明的虛像,看不清面容,但周身皆是屬於月亮的氣息,它靜靜懸浮在原處。
安菲將這一幕收入眼中,也取出一子。
同樣以一個圓為主體,上下卻有放射狀的直線襯托,顯然象徵著太陽。
這一子落在棋局東南。霎那間,東南天幕出現一輪灼灼烈陽,光與熱遍照上下。在月神遙遠的對面,出現一尊同樣虛無靜止的日神之影。
挺有意思。
鬱飛塵這次拿著一枚圖案更加抽象的棋子,那些遠古的符號似乎在描述某種動態。這枚棋子落在“月”旁邊不遠處的格子上。
兩枚棋子頓時產生聯絡,圓月開始在天幕上緩緩執行,月神虛像亦開始在天幕上漂浮行走。
移動棋子的位置,月亮的執行的方位和速度也會隨之更改。
鬱飛塵看見安菲好像精神起來了,又拿起一枚棋子去修飾他的太陽。
月君說是“手談”,果然是純粹的手談,不是對弈。
很快,兩三枚棋子遙遙拱衛著日月,天幕上日升月沉,晝夜交替,每當太陽落了,日神就會閉眼睡去,月生時月神會乘著雀鳥從天空一方出發,月落時抵達另一邊,沉入世界的虛空。它們如此迴圈不息。
這樣的結構有種特別的美,穩固圓融,近於永恆。
日月棋子不止一枚,亦有其它奇異的棋子可以替代,除此之外,還有大地、海洋、雷霆、雨水……數不清的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