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岸的聲音如一段起伏的樂曲, 異樣的曠遠,異樣的安寧。
陽光不算熾烈,海風溫涼。天幕是深沉的藻藍, 海是神秘的藍綠色調, 顏色越往裡越濃郁, 如同色澤飽滿的油畫。
安菲在島嶼的沙灘上慢慢走,雪白的沙子裡偶爾出現奇異的貝殼, 或是爬出幾隻鉗子不對稱的小螃蟹。
另一邊的礁石下,幾隻海龜在睡覺。
“這裡是沉帆海的邊緣,不算徹底封閉, 偶爾會有些客人來。我的鄰居有時也會來這裡度假——我在永夜裡的人緣還算不錯, 這在永夜裡算是很安全的一個地方。”海倫瑟興致勃勃地朝安菲介紹。
“那難道不是因為大家就算把你的海打下來也沒什麼用嗎?”瘋酒神跟在後面, 嘴裡叼了一支狗尾巴草, 姿勢吊兒郎當。
“你懂什麼!”
海倫瑟現在對他的朋友很不滿。
明明應該是他和他的主單獨在沉帆海玩耍,見鬼的酒鬼非要跟上來,讓人想狠狠把這段只會添堵的朋友關係斷絕掉。
“喂, 那邊有人。”瘋酒神拿眼神示意了一下另一邊,“我隔著紗布都看見了。”
安菲和海倫瑟都看向海灘的另一邊。輕盈靈動的白色小建築裡,兩位女士在顯眼處對坐, 似乎在邊喝果汁邊聊天。其中一位穿著火紅的長裙,另一位則披著莊重的皮毛斗篷, 雪白的長髮高高挽起。
“是我的兩位鄰居,美杜莎和雪國的女王卡涅。”海倫瑟陰陽怪氣道, “我就說, 你那個黑市上的眼睛太多。”
瘋酒神:“不如說是你上躥下跳得太明顯了。”
酒神與海王兩個似乎有打起來的傾向, 安菲選擇性將其忽略。
“海倫瑟還真是深藏不露啊……”美杜莎夫人若有所思。
“也許他只是單純的老毛病犯了。”對面的卡涅平淡說。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美杜莎輕笑。
卡涅:“最近有沒有覺得, 好像力量和規則裡都少了點什麼?”
“當然, 連一座迷霧之都都能瞬間湮滅,恐怕缺少的那些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我還有一種感覺。”卡涅沉吟了一會兒,“力量的運轉,好像比以前……容易了。明知缺少了什麼,可是又好像有些東西——輕盈了很多。”
“原來不是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也許這和那座天平有關。報喪人一個不留地殺光了玻璃室,據說有不少他們的研究資料流出來。上面說,天平是這世間最高的權柄,也象徵著終極的秩序。前不久它從徹底失衡的狀態好轉了一些,如果真的會有兩端徹底平衡的時候,那我們的世界——”
“世界還能怎樣呢?”卡涅說,“天平又怎樣才會平衡?”
“噓,他在看著我們。”
兩人俱看向安菲的方向。太遠了,看不清他的面孔與神色。
於是遙遙朝他舉了一下杯。
“咦……”美杜莎夫人忽然輕出了一聲,一隻美麗的火焰色蝴蝶不知道從哪裡出現,在她身畔環繞一會兒後,停在了她的高腳杯沿,彷彿特意前來點綴。
卡涅也微微笑了起來,落在她杯子上的是一隻冰藍閃蝶。
再看過去時,那人已經轉身了。在濃烈的天與海之間,雪白的身影,像一幅安寧的舊畫。
“這就是你們之間表達感情的方式嗎?”安菲回過身,凝視著已經扭打起來的海王與酒神閣下。
“喝多了,有些手癢罷了。”瘋酒神叼回他的狗尾巴草。
“這是在委婉地告知那兩位女士,這裡並不歡迎她們。”海倫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釦。
“表演得有些過了。”安菲學會了一句新話。
“哼哼,她們要來也只能在邊緣喝杯果汁罷了,我的主來到這,可是什麼地方都可以去。”
說著,海面產生奇異的變化,波浪湧起,一道海水連結成的路徑若隱若現地浮現在海面,它通往的地方是汪洋大海的深處。
安菲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