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的暮日神殿依舊通體白色。
不同於聖山神殿華麗的風格, 暮日神殿整體以白色原石建造,紋飾古老簡單,處處透露著原始與空曠。天長日久, 不少牆體出現了裂縫, 上面爬滿藤蔓和青苔。
走在其中, 徹骨的清寒迎面而來。
走廊像是雪白的山洞,周圍寂靜無聲, 霧一樣的白紗隨風起伏,帶來朦朧的錯覺,彷彿下一刻會在盡頭遇見白衣的神明。
“請跟我來。”神殿使女夏緹引路, 將鬱飛塵帶入曾經神明起居的殿堂。
上次來到這裡的時候, 鬱飛塵沒來得及仔細端詳這個地方, 現在看來, 永晝主神擁有神國,但祂居住的地方真是……格外簡單。
空曠的圓形殿堂裡是一張沒什麼特點可言的白石床,落地窗有一套同樣的石質桌案, 上面擺著幾個大小不一的石雕器具。
不起眼的窗下角落裡倒還有幾根帶裝飾的花柱,用陶瓷的矮罐種了幾根普普通通的青藤。
除此之外,就只有床邊掛了一串鐵片風鈴, 算是唯一的點綴。
“就這些?”鬱飛塵說。
“就這些。”夏緹回答。
鬱飛塵拿起了其中一個石雕物件,手工粗糙, 依稀能看出是個動物,可惜物種存疑。不像藝術品, 像是什麼閒暇時消遣的手工。
“他自己刻的?”
“……是。”夏緹說。
看見他把那些東西挨個拿起來打量的動作, 夏緹補充說:“其實這些裝飾……從前都沒有。都是上個紀元快到末尾的時候, 祂擺在這裡的。”
“上個紀元快到末尾?”
“是, 上一次復活日之前不久。”
鬱飛塵許久沒有說話。
“為什麼要擺這些?”
“我不知道。”夏緹說, “也許只是覺得這裡太空曠了。”
與這裡相連的還有一座議事的廳堂,一個簡單的會客廳,一間物品寥寥的收藏室,裡面存放了一些不同語言的奇異書籍,幾小幅畫家的畫作,裡面混進去了一張墨菲的作品。
夏緹:“祂有時會在這裡看書。”
鬱飛塵的目光看過這裡每一件物品,最後,他的目光停在書櫃角落處一個藤編的匣子上。
注意到它不需要什麼別的原因,暮日神殿裡的一切都是開放的,彷彿無物不可以示人,神居住的地方連一個抽屜都沒有,這裡卻有一個合著的匣子。
“可以開啟嗎?”鬱飛塵問。
夏緹斂目,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新的主人來到暮日神殿,問的卻不是此處的慣例與安排,而是祂從前的生活。
她最後只能說:“祂沒有說過不能開啟。”
鬱飛塵伸手把它從書架上取了下來,匣子並不算小,意外的是並不重,裡面好像有幾樣東西。
匣子沒有上鎖,隨手就可以開啟。
裡面放著一盞玻璃風燈,一個金綠緞面的長方形空盒子,一根束髮用的藤蔓,離開巨樹太久,它已經乾枯凋敗了。
角落處散落的枯葉下,隱隱透出一點金屬的光澤,鬱飛塵伸出手拂開它,露出來的是兩枚深霧藍色不規則的徽章。
鬱飛塵用手指擦過它們像是要拂去其上時間的塵埃,霧藍色的底面如同風暴來臨前的大海,上方几只振翅而飛的白海鳥被做成凸起的形狀,下半部分三條雪白的斜線彷彿是甲板船舷的簡畫,又彷彿暗示著此處歸屬於第三航線。
徽章的背面分別暗刻著一串編號。不難認出它們曾屬於誰。
看著許久沒動的鬱飛塵的背影,夏緹形容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看見他合上匣子,將它放回了原來的位置。一個看起來有些安靜的側影。
莫名和祂有點相似。夏緹把這個奇怪的念頭驅逐出腦海。
“祂經常在這裡嗎?”
“不常在。”她回答說,目光裡流露出些許憂傷,“祂常常是把自己的身體放在晶棺裡,祂的意志與永晝同在。晶棺在……”
她覺得自己也許說得太多了,新的主人見過那具晶棺,也曾經來到過這裡——就是在上一次復活日的時候,那場景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神殿裡忽然闖入一位年輕俊美的外客,甦醒後的神明卻把他安置在了自己的臥房。
鬱飛塵忽然問:“上上個紀元的時候,祂在做什麼?”
夏緹向前回想,也許她明白鬱飛塵想問的是什麼了,因為那個紀元的開頭髮生過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祂離開了永晝。”她確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