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坐在山中的一塊石頭上,臉色慘白,眼神卻越來越亮。
當朱鼎順讓人傳話,請覆育列國英明汗歸天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家看透了。
你這個…蠻夷山賊頭目!
平遼大將軍明明白白告訴自己,隨便說,老子不在乎。
努爾哈赤朝東南方向的建州老營重重磕三個頭,算完成祭奠,一臉的輕鬆。
看看天地,看看身邊的親衛,看看孫女,人世間真捨不得。
親暱摸摸孫女的腦袋,呵呵直笑。
“想不到是肫哲陪老夫,前天夢了一天李老爺,還有你的阿爺,大概這就是感知,他們在叫朕。”
努爾哈赤很少自稱朕,公私場合都很少,肫哲的記憶中還是接見朝鮮貴族的時候自稱過兩句。
現在突然自稱朕,肫哲瞬間流下兩道淚。
十幾名親衛跪在身邊,老頭提提氣,“記住朕說的話,一會告訴所有人,明朝或許會要老夫的人頭,但他們一定會讓老夫遺體回遼東,這是他們天朝上國的禮節驕傲,肯定會有人留下來。”
遺詔皇八子皇太極繼承汗位,代善、阿敏輔助。
遺詔女真改稱滿族,含所有建州、東海、海西、野人各部。
覆育列國英明汗,朱鼎順幾次強調覆育列國,就是在笑話朕是山野匪眾頭目。
部落太多不宜團結做大,女真是漢人給我們的名字,充滿鄙視。
朕是一族之皇,不是列國之皇,女真的部落列國確實讓人嗤笑。
遺詔大金國按五德說改稱,明朝是火德,大金國改水德。金國在漢人眼裡也是蔑稱,改稱以收攏天下人之心。
遺詔肫哲格格封長公主,下嫁明朝平遼將軍朱鼎順為妾,新汗必須派一位貝勒送親,陪嫁一萬兩黃金,東珠一千、貂皮八百。
“阿爺!肫哲…”
“我的肫哲,你必須去,阿爺不是為了噁心他,也不是什麼可笑的離間計,他是英雄,族人無罪,你以後會明白的。”
努爾哈赤一擺手,親衛掉頭互相傳話,他們十分平靜,沒有一絲恐慌和憤怒。
肫哲把衣裙遞給努爾哈赤,老頭慈祥一笑,把剛才的遺詔簡略寫了一份血書。
爺孫倆做完這件事,努爾哈赤更加輕鬆,和她聊了起來。
“肫哲,這兩天我才看懂朱鼎順為什麼比李老爺還厲害,李家效忠皇帝的同時還有點小心思。朱鼎順是宗室,效忠的是大明,他就算有小心思也無比敞亮。立場就分出了高低,難怪李家煙消雲散。”
肫哲沒有從悲涼中回過味來,老頭又拍拍她的腦袋,“朱鼎順是讓你帶話了吧?朕聽聽是什麼!”
肫哲,“……”
“我的肫哲,別怕、別哭、更不要替阿爺覺得不值,朕是皇帝,老夫是皇帝,奴兒是皇帝,朕不是建州山裡摸魚撿蘑菇的野小子。”
肫哲悽慘的眼神流著最後一滴淚,“他…他說了很多話,好像和您說的大體意思都差不多。”
“哦?看來他的處境和朕一樣。他很聰明,賽過了大部分明人,聰明就會孤獨。朕也很孤獨,你阿爺都不理解,更不用說別人。”
“是…是的。他說女真互相攻伐的原因您…您改變不了,父祖依附於自己的親家,又反叛他們。兄弟依附於哥哥,也反叛您。大金國以後還會是這種情況,與韃靼人一樣。除非…除非…”
“除非我們變成他們的一部分?接受他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