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最終什麼也沒談成,張之音一腦子思念,但她知道正事更重要,朱鼎順一腦子正事,美人在懷又讓他心猿意馬。
斷斷續續談一會思念,斷斷續續談一會正事,這裡是京城張之音可不敢一直待著,一個時辰後吻別。
第二天酒樓下突然來了一隊騎馬的紅袍,能在京城騎馬當然是大佬中的大佬,而且是皇帝特許的大佬。
第一次見大明朝的頂尖勳貴,齊齊整整一個不缺,西寧侯馬上招招手,“奉國將軍,都督府巡視神機營軍械庫,一起看看吧。”
“好啊,朱某正想看看大明神機營威風!”
公侯伯爵只是在馬上與他點頭致意,誰也沒介紹誰,朱鼎順騎馬沉默跟在宋光夏後面。
我靠~
你們這些斷腿的傢伙,還以為在城外多遠呢,敢情走路也用不了一刻鐘。
原來神機營軍械庫就在外城西南,難怪這一片不讓居住,除了五城兵馬司操練,裡面還有工部的兵仗局,南鎮撫司的匠作所。
然後…奉國將軍見到了令他渾身冷的一幕。
整個軍械庫雖然上面只有五個百米通長的頂棚,下面卻是挖空的,地下兩層,下層是火炮,上層是火器。
密密麻麻的鳥銃、迅雷銃、掣電銃、魯密銃、鷹揚炮、馬上佛郎機…沒有五萬也有三萬,最多的當然是鳥銃,像始皇陵的兵俑一樣,整整齊齊靠在木架。
大明朝火器的稱呼讓人吐血,炮不是炮,銃不是銃,亂七八糟…
皇帝和百官為什麼不把軍械庫的火器送往遼東?
好問題!
因為這些東西不能用~
英國公打頭,隊伍緩慢行走在巨大的軍械庫,所有人鴉雀無聲。
只有朱鼎順不停到架子邊看看具體情況,嘉靖十幾年二十幾年的軍械,大部分是萬曆前期,沒有一個萬曆二十年後。
五十年前到八十年前的軍械,別說現在,放後世的儲存技術也是一堆垃圾,魯密銃的鐵架可以輕易掰彎,生鏽的鐵皮撲撲掉落,鷹揚炮的炮口鏽到沒有獸頭,鳥銃槍口鏽得快堵死了…
明亡於崇禎,實亡於萬曆,朱鼎順深刻感受到這句話在各行各業的殺傷力。
掌握天下兵權的都督府勳貴沒說話,他們羞於啟齒,朱鼎順反而非常理解,這樣的場景他有印象,能把火器一直儲存沒有丟失,已經算‘盡忠職守’了。
朱鼎順的爺爺曾是農機廠的技工,他們家小時候也在家屬院,他還沒生下來,農機廠就倒閉了,父親帶他到大城市居住,但爺爺一直在那裡,寒暑假回去總要在一大堆鏽跡斑斑的復古機械中與小朋友玩耍。
他親眼看著小時候還能啟動的海量農機工具掉漆、生鏽。小時候能跑跳的車板,輕輕一拳就能打個洞。小時候的水泥場地,慢慢變成了紅色的鐵渣海洋…
原因很簡單,放在那裡,財產就在那裡,就算變成一堆鐵渣,上上下下也‘保住’了農機廠。
一屆一屆,沒人會認領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問題,除非等到一個魄力非凡的人,這個人不僅要得到上下所有人理解,還要得到百姓職工理解。
道理說起來簡單,從人性看,基本不可能。
這與能力無關,因為世上總有那麼幾個壞蛋,也總有不明真相的吃瓜起鬨者。
勳貴面臨的問題大概比那更嚴重,他們稍微提提想法就會扯到造反上面,大明朝的中樞核心,朱鼎順感覺自己可以用一句話形容皇帝在想盡辦法制衡一堆腐肉鐵渣。
大概這堆腐肉鐵渣沒了,大明也就不叫大明瞭~
朱鼎順一屁股坐在軍械庫上下二層的石板大坡上,難怪輕易答應老子倒賣軍械,得虧有個意外原因卡住了。
就算挑相對完好一點的運到塞外,也得重新制作。
嗯?!
剛才在上面沒看到下面的情況,從半坡看下去,下層的場景讓朱鼎順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