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
向來熱鬧的丞相府中一片寂靜。
咸陽城家家戶戶亮起暖黃的油燈,唯有這偌大的丞相府於黑暗之中沉寂。
若此刻有人從外觀察。
定會現,這修葺一新的丞相府竟像極了黑暗中張開巨口的怪獸,獠牙被濃月掩蓋,不懷好意的注視著來往行人。
許是被嫪毐所言刺激,怒極之下,呂不韋反而冷靜了。
目光中寒光一閃而逝,呂不韋冷笑一聲。
“陛下沒你想的那麼好糊弄。倘若我沒猜錯,陛下已經開始行動了。”
“嫪毐,好自為之。”
明明是關懷的話,卻帶著漫天的惡意。
近乎肆虐般欣賞著嫪毐的那不久以後的將來。
此刻的嫪毐渾身好似帶著尖銳的毒刺,聞言轉身便走。
只餘輕飄飄的一句話隨風而來。
“那咱們走著瞧。”
暗色的披風再次兜住身形,嫪毐隱去臉上嘲諷,步入無盡的黑暗裡。
呂不韋……呵。
曾經嚯嚯磨牙的豹子老了,牙齒不再尖銳,爪子也不復往日鋒利。
老豹子開始懼怕逐漸長大的狼崽子。
擔憂自己有朝一日會被當成果腹之食撕裂吞吃。
“金鳳釵頭逐步搖,花如雙臉柳如腰。最憐長袖風前弱,拽住仙郎盡放嬌……”
嘴裡哼著文人墨客所不齒之豔曲,嫪毐步履緩緩,朝著熟悉的宮殿走去。
黃土臺塬上的咸陽宮巍峨聳立。
渭水滔滔不絕,向東呼嘯而去。
連綿起伏的宮殿層層壘起,自有其不落壯闊渭水之磅礴。
雨化田每每出宮,都忍不住駐足觀賞這與他所處時代完全不同的宮殿。
目之所及,來往侍者紛紛低頭,柔順的行走於青石路面。
在路過他時,皆會遙遙停步,款款行禮。
內侍們總會好奇而又羞澀的偷看那一抹銀灰色。
這是來自咸陽宮外的顏色。
那位陛下眼前的新寵臣也不似大秦兒郎般威武,勁瘦的身形被那一身奇怪的打扮完美勾勒。
一個男人有這份傾城之姿本應讓人怪異,可放在這人身上卻又毫無違和。
“是比以前宮裡的娘娘還好看的人呢!”
咸陽宮的內侍們如是說。
而被那麼多雙或愛慕或嫉恨的目光注視的人卻不躲不閃,坦然收下了所有讚歎與厭惡。
“督公。”
屬下來稟告的時候,雨化田正巧伸出手,接住了悠然飄落的一片花瓣。
他回過眸子,饒有興趣的嚇跑了一個偷看他的宮女。
緋紅的兩頰在陽光下愈剔透,如花年歲的少女們含蓄而又不乏大膽的,透露了一絲愛慕。
“真好啊。”
雨化田下巴微揚,眼神流轉,指尖捻動嫣紅的花瓣。
這個年紀,未見過血腥的眸子清亮透底,真適合染上血色與黑暗。
屬下不敢接話,頭也不抬的侯著。
雨化田喜怒無常,西廠人盡皆知。
“說罷。”
聽不出喜怒的聲音響起,來人如溺水之人終於獲救般鬆了口氣。
……
“有訊息了?”
聽得身後衣料摩挲,那獨特的面料渾然不似大秦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