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世洋感激地看了看古勝德和古新宇,對陶青春說:“陶省長,小宇拿您當親人,也拿我當親人,我就跟你說說心裡話。我因為那場運動,下放到這裡,沒吃沒住的,還得挨批鬥,沒人敢接近我。要不是古三哥護著我,接濟我,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個問題。當時我就下決心,一旦有出頭之日,一定報答這份大恩大德。不瞞您說,小宇高中畢業後,我是想用我的權力給他一份工作的。可時機成熟後,跟小宇一說,他卻堅決反對,還話裡話外敲打我以權謀私。說實話,我一度生他很長時間的氣,罵過他不識抬舉。他也在一段時間裡對我有很大的成見,不再登我家門,還說過斷絕關係的話。可現在又下這麼大力氣幫我,讓我慚愧呀!陶省長,我註定要欠他們父子一輩子的恩情了。”
古勝德站起來說:“世洋,這是啥話?咱們之間哪有啥恩不恩的。當初你回縣上工作,比我自己當官都高興,哪來報答一說。我兒子有時候比我還倔,更不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兒子我最清楚,歪的邪的他邊都不會去靠,更不能有別的心思。以後別說這樣的話,我不愛聽。”
汪世洋忙笑著站起來:“三哥,別生氣,再不說了,再不說了。”
古勝德想著有大幹部在,便笑了,拉他坐下說:“這就對了,咱哥倆三十來年的情份,別讓那些想法弄髒了，我兒子也捨不得。”
古新宇也說:“叔,從小我就當你親叔叔一樣,秀梅就是我親妹妹,這份感情誰代替得了?可叔的心情我和我爹都領了。但什麼恩情啊,報答的,我們不需要,也不許叔再說。如果再敢說,我讓你管我叫叔。”
古勝德一瞪眼:“去,這孩子,咋沒大沒小呢?”卻哈哈大笑,幾個人也一起笑起來。
陶青春笑看這對樸實無華的父子,真正體會了古新宇常說的無私無懼的真正含義，便說:“我的老姐夫啊,終於知道小宇為什麼這麼優秀了,是姐夫教育的結果啊!”
古勝德擺擺手:“我大字不識幾個,會教育個啥呀。”
陶青春搖搖頭:“父母的言傳身教是最好的教育,比任何教育更有效。”
古勝德點點頭:“也是這麼個理兒。打小我就告訴他,別圖小便宜,別撒謊,不許坑人、害人，應下別人的事不許反悔。”
阿青春點頭說:“認識小宇這麼長時間了,沒見他把什麼話藏在心裡,說出的話絕不誇大也不縮小有話就說,有事就辦，信譽方面更沒的說。對我外甥女小梓桐,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答應去看她,打電話,一次都不失言。”
汪世洋感覺今天才算認識了古新宇,嘆了口氣,說:“可嘆我以前還以長輩自居,對他的直來直去很不爽呢。”
古新宇笑笑說:“叔,說話辦事就應該直來直去,拐彎抹角多累呀?說真話最大的好處就是讓想說假話的人永遠閉上那張臭嘴。”幾個人又仰頭大笑。
笑過之後,陶青春對汪世洋說:“汪縣長,你以前對小宇還真是沒了解全面啊。如果他接受了你的工作,那他就不是真正的古新宇了。你知道他的信仰是什麼嗎?是他常說的四個字‘心安理得’。這幾個字已經被丁書記親手寫下裱好掛在了牆上,就是和他談完話從他小宇那裡聽來的，這說明小宇在他心裡是什麼位置。你看規劃方案時,從你的表情裡我看到了一絲恐懼。你肯定在想,這一個龐大的計劃一旦不成功,會影響你的仕途。這就是有私心在裡面。小宇說無私無慾者才無懼,我都當至理名言了。別看我們是長輩,還應該學學他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勇氣，認準了方向,幹就是了。他還說過,世上沒有解不開的難題,只是沒找到正確的方法,小石頭子怎麼能擋住歷史的滾滾車輪?你說,他有多少做人做事的道理,需要去學習,去借鑑?還有,小宇剛剛進入咱們的行列,如果你能配合他把這個規劃做完美,就是對他們父子最好的報答。”
汪世洋聽得很入神,仔細體會著每句話的意思,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點點頭說:“後生可畏呀!陶省長,有一句話是對的,別拿惜日的眼光看曾經的少年。”又扭頭問古新宇,“小宇,以前這些話怎麼就沒和我聊過呢?”
古新宇手一揚說:“叔,你那時候天天小臉一捧,小膀一抱,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才懶得和你聊呢。”幾個人又笑了起來。
陶青春笑著說:“如果你不瞭解他,這樣的話你受得了嗎?”
汪世洋笑著點頭:“看來我也得改改了。”
古新宇點點頭:“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嗎?”幾個人想不笑都 行了。
笑了一陣,古新宇說:“行了,不說笑話了。這規劃也就這麼個事兒了,乾的時候具體問題再具體應對。”然後對汪世洋說,“叔,你一會兒給鄭書記打電話吧,讓他晚上來吃飯。我先讓你來就是想讓你先了解一下,有個心理準備,有些話鄭書記在咱們是不能說的。可舅舅既來了還見了你,瞞是瞞不住的,不通知他是不行的。你們搭班子，讓他誤解你搶他的風頭，就不好在一起工作了;二是別讓他認為舅舅偏向於你,心裡不舒服,對你工作很不利;三是知道我請你不清他,我以後工作不好開展;四是在開會 前讓他看看方案,觀察一下他是什麼樣的反應和態度,我們也好針對性地進行工作分工。你說呢？
陶青春點點頭說:“小宇想得對,我也正想說呢。”
汪世洋看著古新宇問:“小宇,你以前一不從政,二不當官兒,為什麼對這些事能想出這麼多?”
古新宇笑笑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什麼事做個換位思考會現很多事的。官場的小說我也沒少看,某些領導幹部心裡想的,手上乾的那些貓膩都在我心裡裝著呢。”
汪世洋懷疑著問:“小說裡的你也當真?”
古新宇笑湊近他說:“叔啊,再告訴你一句名言。傳言不一定是假的,新聞不一定是真的。”又把大夥兒逗笑了。
陶青春咂摸了一陣,點頭說:“雖不全對,但有一定道理。”
汪世洋也學會了恢諧說:“古新宇同志,能不能不這麼尖銳,別忘了,你現在也是國家公職人員,別總埋汰自己人行不行？”
古新宇笑了說:“我這個公職是臨時工,能不能轉正還是未知數，就看這件事能不能做好了。”
陶青春一瞪眼:“什麼叫能不能做好,必須做好,不得有誤。”
古新宇又開始頑皮地學著評書大將的口氣,一抱拳:“得令!”
汪世洋笑著指著他說:“這哪樣個領導幹部?”
陶青春擺擺手說:“他這是在家，在公家場合,他有分寸。那天見丁書記、陳省長前,我也擔心他說話直,衝撞了領導。談了一陣,知道擔心是多餘的,他分寸掌握得好著呢。有時候,也幽默一下,可在丁書記、陳省長那裡掌握得恰到好處,還帶有韻味。當丁書記、陳省長要給他權力時,他可沒表現出來那麼驚喜,反倒說這樣不好,說只工作,不計報酬。丁書記和陳省長明確表態,必須給他一頂帽子時,他詼諧地說,這是給他一頂帶緊箍咒的帽子,是逼他一路降妖捉怪,直取真經。這還不算,說有些妖怪和天庭有很深的瓜葛,恐怕他這個孫猴子降伏不了。丁書記表態為他清除障礙。他竟合掌向我們三個領導下拜,說謝謝如來佛祖,謝謝觀世音菩薩,謝謝我這個師傅。事後丁書記說起這個事,還笑個不停。笑過,他嚴肅地學著丁書記的口吻說,“別以為他小子就是一句簡單的笑話。我給他帶個緊箍咒,他馬上給我還了一個。如來佛祖、觀音大士是幹什麼的?是普渡眾生、救苦救難的。是告訴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否則就是個牌位。” 說完看了看汪世洋。
汪世洋想了想,點頭說:“夠聰明,夠藝術。”
陶青春開始秋後算帳了:“小宇,咱倆關係這麼好,還在一條戰線上,對我也毫不留情。別以為叫我師傅我會洋洋得意，你在告訴我別學唐僧對你束手束腳呢。”
古新宇聽他猜對了,哈哈地笑:“舅舅,別那樣兒。師傅就是師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敬重著呢。”
陶青春也哈哈地笑:“行!我信了還不行嗎?我現不論是誰,在某些事情都拿你沒辦法。不說這些了,放開手腳好好幹,我不會束縛你,因為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過格的事。”
古勝德一直聽,便插不上話,聽他們說的差不多了,問汪世洋:“世洋,聽那意思我兒子當官兒了?”
汪世洋哈哈地笑:“是啊三哥,你兒子現在是省政府的幹部了。”
古勝德笑了,問古新宇:“兒子,我不是做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