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國接著說“哥，小宇話雖不多,內容卻很全面。幾句話就表示了對人民警察的尊敬,工作的認可和感恩,也表明了同黑惡勢力及社會不良現象做鬥爭的決心,對百姓很有呼籲作用，他真給我長臉了。\"
古新宇笑笑說:“二叔,你還說呢。要我講話不早告訴我,我好做做準備。幸虧我在學校當團支書的時候經常上臺講話,不然可要給你丟臉丟大了。”
周興國笑著說:“開始沒說有你的講話呀!是廳長臨時說一看你就很精靈,說讓你講幾句,當時我還嚇一跳呢。還好,你沒給我掉鏈子。對了,廳長說你很有大俠風範。”
古新宇一揚手:“我哪來的大俠風範,《神鵰俠侶》裡的郭靖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哪能稱得上一根毫毛?”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陶青春重複著這句話,點點頭。
大家又共同碰了一杯,陶青春想了想問:“小宇,看得出你對利益並不看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有人說錢是最能體現一個人價值的東西,你怎麼看?”
古新宇開口便說:“錢這東西沒有是不行的，但它卻不是最重要的。我小時候家裡一年也看不到錢,可人們照樣活得很快樂,很有奔頭,我想了好久,終於漸漸想明白了,那時候的人親情大於一切,都把親情當做所有生活的樂趣。現在人的價值觀生了巨大的變化,認為錢能代表一個人的價值。我的看法是，努力賺錢沒有錯，我就從不放過任何可以掙錢的機會,累點兒苦點兒也無所謂。不過我一定會尊從良心,賺得光明正大,才能心安理得,才能花得舒坦。人的價值並不只是他有多少錢,而是為親人、身邊的人，為社會做了些什麼、做了多少，那才是最大的價值。否則他有太多的錢也毫無價值。”
陶青春若有所思了片刻，深深地點點頭:“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人存在這種思想。先吃飯，吃完飯咱們再聊。”
吃過了飯,都回到客廳,又自動分成夥聊天。陶青春把古新宇和周興國叫到書房,讓兩人坐到沙上,自己坐到了書桌後面。保姆奉上茶水,給三個人斟滿退了出去。
陶青春喝了口茶說:“小宇,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著對你們青峰縣的改革計劃,可總覺得無從下手。你從小在那裡長大,應該對那裡的風土人情，生活習性和意識形態比較瞭解,就想請你來聊聊,給我一些建議,看看怎樣才能讓那裡的群眾富起來,改善那裡的整體面貌。現在上面對農村這塊出臺了相關新的政策,增加了種植、養殖和 水利設施改造的扶持資金,改委也大力提倡農村大型致富專案立項,跟蹤服務。問題是怕就怕這些資金落實不到位,被下面層層挪用,得不到真正的效果，最後弄了個雞飛蛋打,老百姓的實際問題得不到根本的解決。我就想問問你有沒有好的方式方法,讓這些事順利地做下去,收到良好的效果。”
古新宇想了想問:“舅舅,你是想讓我詳細地說呢,還是簡單的說。要是詳細地說,我怕會耽誤你時間,還嫌我囉嗦。”
陶青春鼓勵著說:“越詳細越好,大膽地說，我不怕囉嗦,更不怕耽誤時間。”
古新宇點點頭,說:“那我就先說我們那裡現有的狀況和存在的問題,再說解決的辦法,不一定正確,僅供參考。”
“好!”陶青春拿過本和筆說,“說吧,我仔細聽著。”
古新宇又想了想,點點頭說:“那就先從我家鄉人的生活狀狀態說起。我們那裡在集體的時候就很窮，思想陳舊，沒有任何積極性。如今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那裡根本沒生太大的變化,什麼機械化,現代化在他們心裡還是遙不可及的東西。於是便越窮越靠, 越靠越窮。沒事兒的時候不是蹲牆根兒說閒話,就是擺撲克,麻將桌,沒錢就贏吃喝,家裡養的雞啊、鴨啊,甚至豬羔、老母豬都賭，就差老婆孩子了，我就說過一些人該窮。可他們還是沒有長遠眼光，混吃等死,這就是貧窮的病根兒。他們幹半年、閒半年,把剩餘時間浪費到毫無價值的事情上,最後只能窮一輩子。”
“再就是地方政府的作為問題了。舅舅,我知道你們上面的政策一直是好的。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政策更加完善,更加貼近老百姓。上面有了政策,下面也不是不執行。可問題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執行政策的時候陽奉陰違,把政策拆零碎,斷章取義,把政策搞得完全變了樣。為了完成任務,搞些個形勢主義,搞些個假動作,欺上瞞下,刮一陣風,過後就沒事了。我打個比方,我十九歲那年,上面下來一個農民黃牛養殖扶貧專案,是無息貸款的那種。我們村也進了二十幾頭牛,大家好像看到了一絲希望。可過了不長時間,就有人開始賣牛,把錢用在吃穿,甚至賭博上。那時我就跟村書記說，制止這種現象。國家扶持是讓農民搞黃牛繁殖的,不是給他們賣錢花的。我向書記提議把黃牛集中管理起來,誰家的還是誰家的,繁殖多了再賣。可村書記像看怪物一樣看我,說小孩子懂啥,分到個人手就沒事了,是養是賣管他呢。他的意思是反正我執行了,什麼效果不效果的,和他就沒關係了.後來經過我多方打聽，才知道些真相，主管部門向上申報的確實是優質品種黃牛的專案,可資金來了他們卻以低價收購的屠宰市場的劣質牛分下去,從中謀取利益。而且分到黃牛的卻也都是他們的三親六故,真正想養牛致富的人卻根本分不到。這樣的幹部就沒把百姓的扶持當成扶持,有些人反倒當成上級給他們送到嘴邊的一塊肉,自己吃飽不算,還把剩下的分給三親六故,這樣的人去落實政策,再好的政策有什麼用？當中還有些幹部佔著茅坑不拉屎，一旦有人聽到好的政策去他們那裡爭取,他們不是說不知道,沒聽說,再不就耍官僚,東家支西家。還有的幹部揣著明白裝糊塗,說哪有這麼好的事兒,想什麼呢做夢呢吧!撞得人灰頭土臉。導致群眾對領導幹部、政府越來越不信任，認為他們是隻說不做的擺設。再說上次我跟你說的那次烤煙考察的事，事後就有人說,上面的人怎麼了,下面的人撒謊撂屁他們就信,還笑得那麼燦爛,簡直就是又瞎又傻。”
陶青春臉色有些難看,卻點點頭:“又瞎又傻,說的沒錯。也確實有很多這樣的問題客觀存在。除了有一部分人是裝傻,大部分的是讓下面的人睜眼說瞎話給矇蔽了。”
古新宇說:“我看大部分是裝傻,我看到過好多次考察團、檢查團、參觀團的,那些看著挺大的領導幹部,被人前呼後擁的,對下面人說的話很相信,很認可的樣子,還哈哈地笑,誇下面工作幹得好，領導很滿意等等，讓人聽了都好笑。下面那些幹部說的那些話假的不能再假了,連小學生聽著都不通順,也不相信,可他們就信。我估計他們也不是相信,只不過是為記者錄影、照相做樣子,拿回去再騙上一級,一級接著一級往上騙,一直騙到中央,然後新聞就說,如今形勢一片大好,改革如何如何成功。稍微有些社會經驗的人聽了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哈哈大笑。”
陶青春臉色陰沉地用筆敲著桌子對周興國說:“看看,你看看,領導幹部在群眾心裡是個什麼形象,簡直就是小丑。”
周興國點點頭,說:“有這樣的幹部,實在是在降低政府的公信力,令人擔憂啊。\"
古新宇轉了語氣說:“其實我知道,這樣的幹部只是一部分,而且越往上這樣的幹部越少。老百姓都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搪。”
陶青春和周興國都被他說笑了,陶青春問:“那你說我是閻王,還是小鬼?”
古新宇也笑著說:“那就看舅舅想當閻王還是想當小鬼兒了。”
陶青春看著他問“我如果想當閻王應該怎麼當呢？”
古新宇說:“簡單啊,時刻監視著小鬼,不讓他們作惡不就完了。有些問題看起來很難解,其實只要抓住它的根本規律,就不難解決。就像一道數學題,無論怎麼繁瑣,只要套用正確的公理,公式,解起來就非常簡單。不管題目設了多少迷惑,只要運用已知條件,套用公理、公式,很快就能找到答案,得出結果。這也好比舅舅想扶持一個專案,就像遇到數學題,它的答案,或者說目的或初心,就是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要做到什麼樣的效果，而公理、公式和已知條件就是政策、資金和運用的方法。也比如父母養育兒女,目的是希望兒女長大成材，那就要時刻關注，不僅僅用物質去扶養,還要時時關注他的成長,正確引導,修正身上的毛病和缺點,這樣的孩子就一定長大成才,成為父母的驕傲。相反,如果對他放任自流,不聞不問有了毛病,缺點也不矯正,甚至縱容他去偷、去搶,去幹不正當的勾當,這樣的孩子能成才？成禍害還差不多。也比如種樹,不但要施肥、澆水,還要除去蛀蟲,修理多餘的枝丫,才能長成參天大樹。假如舅舅想扶持一個專案,就要像養育子女、種樹那樣,時時過問,處處監督,把每個政策,每一份錢都用在專案上,不讓那些想咬一口肉的人有可乘之機,或者說緊緊箍住他們貪婪的嘴,讓所有政策落到實處,讓所有資金都成為專案的營養、肥料,我想它一定會越來越壯大,一定會過你的期望值。”
陶青春放下筆想了一下，點頭說:“有道理。你的意思是讓我或者派人死抓不放,全程監督,讓他們沒辦法弄虛作假，沒辦法從中撈利。這辦法我覺得可行，但必須得有信得過的、思想純正的人去做，還得有一整套的方案才行，這事以後再說。你先給我說說針對這些問題,應該從哪些方面下手, 展些什麼專案,具體有哪些辦法。”
古新宇想了想說:“舅舅,我高中畢業後,一直有過很多設想,設想著怎麼挖掉家鄉的窮根兒。可那時還小,想些東西不太切合實際。還有那次村書記提的建議馬上被否決掉以後,更心灰意冷了。就決定走出去到外面展。不過我的心沒變,仍然想有朝一日有能力了,再回去建設家鄉,去改變家鄉的貧窮面貌。現在能力還遠遠沒有達到,不過卻碰到了百年不遇的機會,我就把我想經過幾年觀察和總結及新的設想跟你說說。舅舅分析一下,是不是可行。”
陶青春又拿起筆,點點頭說:“好,你說。”
古新宇在心裡從頭到尾捋了捋說:“要想改變貧窮,就應該從根上開始。我們縣是農業大縣,要想改變那裡的整體面貌,也必須先從農村入手,因為那裡農村人口占百分之九十以上,只有農民富了,才能增加購買力,帶動工業展。我的設想有以下以幾個方向 和步驟: 一是農田、水利、草原的改造。那裡的土地屬鹽鹼地,並不肥沃，加上改革後分田到戶,原有的耕作機械老化無人修理,已經趴窩多年,造成缺少大型機械耕作,土地板結,保墒性極差,再加上不科學施肥,收成少得可憐。解決的辦法是進入大型新型機械,連片深翻,整飭土壤活力,對每個地塊的土壤取樣,找科技部門化驗,再透過技術部門的指導,引進良種和鍾對鹼性土壤的化肥,逐步改善土壤,逐漸把貧脊變肥沃。我們那裡經常早情嚴重,每個地塊再打上深水井,安置噴淋灌溉,不出兩年,農田收成會有很大改觀。還有我們縣有不少低窪地塊,常年積水,農民便種些葵花什麼的,常常十年九不收,大大浪費了土地資源。其實這些地完全可以變成水田,種植水稻。我問過一些人,那樣含鹼的地塊也可以種植水稻, 出產的大米滑潤,口感好。如果把這些地塊用機械,平整,改成水田,將大大增加收入。”
陶青春記到這裡問:“旱田改水田就不是噴淋可以解決的了,好像應該蓄水吧。”
古新宇點點頭:“舅舅還記得早些年的勝天水庫嗎?”
“記得。”陶青春說,“那時候我還小呢,應該還沒你吧?”
“是啊。”古新宇點頭說,“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挖的,但我知道有,還經常去那裡洗澡。那些水庫雖沒派上什麼用場,選址還是比較科學的，都在那些低窪地帶。可以利用這些歷史資源,再用大型機械擴大、加深,增高。不但可以蓄水,還可以養魚,深挖它四、五米,魚還可以越冬,就不用每年撒魚苗了。那裡鴨鵝成群,糞便就是魚的好飼料。”
陶青春一一記下說:“聽起來是個好辦法,接著說。”
古新宇接著說:“接下來就為養殖做準備了。想搞養殖,先得解決飼料問題。我們縣草原面積雖不遼闊,卻也很大。記得我小時候,那裡草很茂盛,能藏住羊呢。後來越來越矮,現在只帖地皮了,牲畜吃一點草粘一嘴土,吃到的還沒消化得快。如果把那裡用拖拉機深翻一遍,撒上優等草籽,當年就能長出高高的肥草,保養好了,不能說永不衰竭,也可以用上好多年。這樣,養牛,養羊就沒了後顧之憂。這些基礎完成後,就進入第二個養殖環節。對於養殖,我不提倡單戶養殖。因為單戶養殖有很多弊病。一是防疫問題，單戶養殖都在村屯, 和家禽,家畜育混在一個環境,很容易感染流行疫病,造成巨大損失。二是承擔風險能力弱。肉、禽、蛋的價格經常波動,一旦很大,政府很難針對每個單戶進行扶持和保障，很容易因承擔能力弱,一不振從此放棄養殖。我提倡由村民自由組合,用多戶的扶持貸款集中遠離村屯建大型黃牛、生豬、綿養、蛋雞、肉雞養殖場或牛、羊圈 以入股方式集中養殖,經過培訓,在技術指導和相互監督下輪流飼養。這樣不僅可以使扶持貸款精確到位,不被挪用,還可以嚴格防疫,減小養殖風險。當然具體實施的時候,還得有洋細的財務、生產、防疫、安全等制度,得進入實踐後再逐步完善。第三個環節就是畜禽銷售和深加工。養殖出來的牲畜、禽、蛋就要銷售給各商販和一些加工企業。他們也要創造利潤,而且是很大的利潤。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把這些利潤留在自己手裡呢。我們也可以建屠宰、冷凍、深加工企業,在大城市建立批、銷售網點,銷售我們的產品,這樣,不僅可以讓養殖利益最大化,還可以解決部分剩餘勞動力的問題,還能為全縣財政創收,豈不是一舉三得?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如果冷庫規模夠大,可以在肉類價格低的時候進行冷儲, 等待價格回升,完全可以大大消除養殖風險,做到穩操勝券。”
“第四個環節是縣城工業問題。我們縣的企業關門的關門,倒閉的倒閉,沒剩幾個了。大部分的工人子女沒工作可幹,又沒有土地,只能想辦法出去打工。可他們創造的價值和他們的所得不成比例,可以說大部分外流。有的去了工地,可現在建築行業制度不健全,很多人幹了一大年,空著口袋回來了,錢都沒地方要。如果我們建了這些屠宰,深加工企業,再加上銷售,會解決很多失業人員的就業問題。他們不僅可以有穩定的工作,滿足自己的生活。還可以把創造的價值留在 家鄉。如果再有剩餘人員,還可以在日用品、服裝上做文章。現在市場上的很多日用品、服裝,大部分來自南方,那些商品大量的廣告費用,運輸費用,中間銷售環節費用統統加入商品,大大提高了商品原有價值,讓消費者替他們買單。那我們為什麼不可以引進先進技術、人才和裝置,建一些這樣的工廠呢。在質量、效能同等的條件下,用價格優勢佔 領市場,咱不圖遠銷全國、海外,能保證全省和周邊幾個省,那也是一筆大大可觀的經濟增長點。這樣下來,我們縣的勞動力就可以大部分留在本縣,為建設家鄉做貢獻,生活也有了保障和改善,又為縣財政創收,不又一個三全其美? 自古至今都說“以人為本’，古時候意思是以人為資本,現在的意思是以人為根本。不管哪種說法,哪種理念,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民是國家的基礎。都說國富民強,可百姓不富國拿什麼富?百姓富國才能富,國富民才能強,這才是真正的良性互應。再說,哪個國家不是百姓打下來的?戰爭年代大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別匹夫把江山打下來了,進入和平年代了,那些喊口號的就把匹夫忘了,甚至去奴役、愚昧匹夫。那叫忘本,那叫沒良心，也會失去民心。我只是個小白丁，說這些可能是調高了，可這確實是我的心裡話。我的這些設想也是以一個老百姓的心態,願望去設想的。當然,人的思想複雜,不可能完全統一,這些設想肯定會有很多疏漏,也可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大體方向應該是正確的,也許還會有更多潛力可挖。至於存在的問題，可能遇到的困難,只能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陶青春聽古新宇不說下去了,停下筆抬頭問:“沒了?”
古新宇點點頭:“我暫時想到的就這些了。”
陶青春點點頭,開始看日記本,看得很細,看一會兒閉眼思考一會兒, 又不時點下頭。看了半個多小時,才重重地點點頭說:“一幅藍圖,好大的藍圖,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繁榮昌盛的美景。”又問周興國,“興國,你覺得怎麼樣?”
周興國點點頭:“這些都是從基礎到展,環環相扣,毫不脫節,很通俗,很實用,又聽得懂。很像一部電視劇。”
陶青春點點頭:“而且還是一部精彩的電視劇,小宇是導演,而且是個很好的導演。”
古新宇笑笑說:“我可不是導演,充其量就是個編劇，舅舅才應該是導演。”
陶青春和周興國互相看了看,同時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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