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
幾年前,希望踏著春風迎面撲來,這怎能拒絕於千里之外?楊家,著實風光了一回。
楊豔梅,大山裡的閨秀,養在深閨人未識,略含幾分羞澀,猶如璞玉,出門洋溢風采,一顰一笑,美豔如春風,亂人心懷!而其才華了得,一心專書,成績名列前茅,一舉考進哈爾濱工業大學。
美麗與智慧同行,努力與成果同住。用筆墨譜寫青春,用知識敲開夢想之門,人生的奇蹟就從這裡開始,你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陽光普照,滿屋生輝,文筆直指天空。青春放歌,灑下汗水,承擔天下興起的責任!這四方震動,鑼鼓喧天,鞭炮隆隆,送了一程又一程。
四年的大學生涯,平凡得像針尖上的一滴水,滴入大海里,沒有聲音,沒有影子。
畢業,楊豔梅分配到貴陽。心高志大在少女,正當鋒芒畢露時。轟轟烈烈人生快意事,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貴陽一個省市,怎能讓心比天高的楊豔梅展現自己才華?到北京去,北京歡迎你!北京,北京,楊豔梅北漂了。
韻擁蛟龍奮遠揚,風從虎豹嘯琳琅,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聖賢品自良。小馬乍行嫌道窄,雛鷹展翅恨天低。
然而,去了兩個月的日子,楊豔梅如輕煙,被微風吹散了,如薄霧,被初陽蒸融了。不留什麼痕跡,連像遊絲一樣的痕跡也沒留。
子規啼,不如歸,道是春歸人未歸。幾日添憔悴,虛飄飄柳絮飛。一春魚雁無訊息,則見雙燕鬥銜泥。
楊家人心慌起來,盼望鴻雁歸來。
楊光奇老人,召集楊家人商量,但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沒有具體的辦法,只有等待。
楊振海一家,盼過春夏和秋冬,盼來盼去盼不盡,天涯何處是歸鴻!
又是一年過去了,楊家人實在坐不住了,湊足兩千元,決定千里追尋。
楊豔梅的父親楊振海捧著天文數字的兩千塊錢,心顫抖,感謝父老鄉親,感謝親戚朋友!那時,兩千塊錢,可以說下了血本。
春去秋來景不同,幾多高興幾多愁,巴望兒女振家聲。萬里路,幾多追尋找親人。去年畢業多高興,滿處夏風熱熱吹,父望女兒比天高。人不在,爺爺老去爸媽淚。
又是一年時光,省吃儉用,楊振海踏遍北京城,連一根鴻毛都沒找著。眼看身邊的錢一點一點減少,要不想個辦法真的要街頭乞討。有人告訴他,年輕人都去闖深圳了。那時,深圳是經濟特區,好多年輕人都到那裡去撈第一桶金。
楊振海思量了一下,楊豔梅有可能到那個地方去。於是,坐火車火急火燎般趕往廣東。但是,到深圳不是一般人想去就去的地方。這樣證,那樣證,不齊全是不能去的。特別是邊防證,又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
楊振海只能在廣東州停留,和建築工人住在山上的工棚裡,每日拿著自己姑娘的相片,到火車站去問下火車的人。
可憐天下父母心,生死不離,你的夢落在哪裡?想著生活繼,天空失去了美麗,你卻等待夢在明天站起,你的呼喊刻在我血液裡。生死不離,我數秒等你的訊息,相信生命不息,與你祈禱一起呼吸。我看不到你卻牽掛在心裡,你的目光是我全部的意義。無論你在哪裡,我都要找到你。
時間一天天過去,錢一天天減少。為了生活,只好去找工幹。堂堂的楊家人,楊令公的後代,一代武俠宗師,就這樣搞起建築來。
牽掛女兒走天涯,告別妻兒和老小,外面世界真是好,風餐露宿活難找。
楊振海畢竟練過武術,力大過人,別人幹不了的活,他能幹;別人做不了的事,他能做。又有武德,為人忠厚,很快得到了包工頭的賞識。
天晴景美,豪情頓生,他日青雲,我生之志。
但是,找自己的姑娘的時間少了,不由得責怪起自己來。
心裡牽掛的人是你,整天想的人是你,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你在哪裡?
一日,老鄉來叫他去打樓面,遇著治安隊查暫住證。
那時,廣州湧進太多的外來人員,公安人手不夠,就由每個村莊自組建了治安隊,治安人員的素質參差不齊。想想楊振海,一個連身份證都沒有的人,哪有暫住證?
一夥人被治安隊趕上車,拉到番禺的鄉村去,免得影響當地村容。治安隊臨走時,每人只一個麵包。
他和一個老鄉,身上只有一塊錢,沒辦法,只好沿鐵路走到廣東。
長長的鐵路線,沒有盡頭。天漸漸黑了,一路無精打采,肚子又咕咕叫,楊振海哪受過這樣的苦?
突然,現前面有燈光,兩人一路狂奔而去。夜晚,看似燈光很近,其實還遠著呢!跑了過多小時,大汗淋淋,只有喘出來的氣,沒有呼進去的氣。而燈光就在這時滅了,兩人頹唐起來,又開始無力地慢慢地走。
生活就是這樣,給人希望卻很遙遠;當要靠近的時候,又突然熄滅。失落失落,永遠地失落,失落得讓人活在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意義。沿途沒有一戶人家,幾乎絕望。
突然間,在鐵軌旁,現了一個小房房,仔細一看,是個小賣部。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兩人欣喜若狂,但已經關門。若沒關門,那就乞討吧。但關門了,去把人家叫起來,打攪了人家的清夢,人家會給你嗎?
兩人徘徊於小賣部好久,沒說話,但大家都知道渴望著什麼。
人其實並沒有好人壞人之分,你看他是好人,別人看他可能就是壞人,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好人,可是很多人確認為你是壞人。你今天看他是好人,明天看他或許就是壞人。道理就是這麼簡單,衡量的尺度、時間、場合不一樣,得出的結論自然就差別很大。
像楊振海和這位老鄉,曾經確實被認為是好人。而在這有關自己生命的一刻,一隻腳就踏進地獄那一步。
楊振海終於說話了“幹吧!”
老鄉也說“幹!”
兩人才到鐵路邊,找來一根鐵棒,撬卷閘門。
老鄉撬了幾下,沒撬動。
楊振海說“脹飯,我來!”拿著鐵棒,四兩撥千斤,輕輕上揚,“嘭”的一聲,卷閘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