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握緊袖中的匕，把下巴抵在寄書肩上，閉上眼睛，輕聲問道“你真的要進去？”
寄書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狠狠點頭。
懷中的顫抖是如此明確，可想去的靈魂又多麼決絕。
姜禾於是不再說什麼，拿出匕從裙襬上割了一大塊棉布下來，切成兩塊，遞給寄書其中一塊“擋住口鼻，會好過一些。”
寄書點點頭，想要將那布塊圍在臉上，可手掌顫抖著怎麼也系不起來。
姜禾便站起來，替她圍上。
裝扮好，兩個小小的少女便手拉著手，在滂沱大雨中，在魑魅魍魎般的古樹間，向腐臭味的來源走去。
有了屍體做養料，亂葬崗的樹木都長得十分高大茂盛，當人走進去的時候，經常會有種自己變小了的錯覺。
也許是因為前世習詭術，與這陰陽之道有些關聯，姜禾還沒看見漫山遍野的屍體，只是剛走近，便覺得這裡煞氣格外的重，腦子裡也嗡嗡嗡的響，像是萬鬼齊哭一般。
她倒不怕，只是被這嗡嗡嗡的聲音吵的有些煩，於是心裡開始默默地念清心咒。
雜聲這才消退了些。
手拉著手，另一個人的情緒便會格外明顯。
姜禾能感覺到寄書的手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別怕，這世上是沒有鬼的。”姜禾以為她害怕，低聲安慰她。
寄書苦笑“我倒是希望有。”
如果有鬼魂，孃親現在應該在這裡看著她吧。
那至少，還見上了一面不是嗎。
眼眶裡的淚又洶湧而出。
兩人沿著樹林間的小路繼續向前走了幾步，視線便豁然開朗起來，高大的樹木將眼前一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坑圍成了一個圈，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盆地。
坑裡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屍體。
衣衫破舊的人們，以各種各樣的姿勢躺在這裡，有的臉上身上遍佈屍斑等待腐爛，有的只剩下身體的一個部位，有的只是一具森森白骨。大部分的屍體都正在腐爛，幾隻禿鷲在低空盤旋，似乎正在尋找下嘴的美味。
兩人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真的親眼看見眼前這一幕，還是驚到了。
姜禾移開視線，低下頭，卻看見兩人的腳邊有一截小指。
姜禾猛的閉上眼，在寄書看見之前用腳踢土將其埋住。
“走吧。”
“好，走。”
兩人又手握著手，在滿地的屍體中艱難尋找能落腳的地方。碰到面朝下的中年女子屍體，還要翻過來確認一下。
……
赫連祁月騎著馬，一路追隨她們留下的馬蹄印，奈何雨水沖刷的快，走到半山，就已經失去了線索。
他從未去過城郊的亂葬崗，也沒讓任何隱衛跟隨，於是下馬站在林間小路上，輕輕蹙了蹙眉。
跑的真快。
他不由想。
其實也好辦，原路回去便好了，他們又沒什麼厚重的交情，值得他冒雨也要上山去什麼亂葬崗尋她。
更何況只是去亂葬崗而已，又沒有什麼危險。
可一想到那個雨幕裡靠在紅牆上閉著眼睛的少女，心裡就像是，很輕很輕的，被針紮了一下。
不疼，只是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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