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和傭人都散去了。
宴會廳裡,只剩下橘清顯和御夫人兩個。
“今晚感覺如何?”御夫人問道。
“還好吧,就是,嗯……”橘清顯略一思付,答道“你若是再晚來一點,我大概就要被這些女眷給活活生吞了。”
“有些人的確私底下作風糜爛,你要注意甄別。”御夫人說道。
“包括櫻夫人嗎?”橘清顯問。
御夫人稍稍愣了下,馬上便神色如常地答道“不包括她。”
“那就好。”
橘清顯放心了。
御夫人視線斜下來,不動聲色地問“你很關心櫻姬?”
她雖然表情平靜,可內心卻十分不舒服。
櫻姬是什麼性格她很清楚,所以當兒子問起櫻姬的時候,她內心有種自己的兒子不乾淨了的憤怒。
“我只是關心小唯而已。”橘清顯視線微抬,觀察著夫人的表情和眼神,“小唯說,她最喜歡櫻夫人了,所以我比較關心櫻夫人的品行……”
“這樣啊。”御夫人點點頭,說道,“這點你大可放心。”
看著她毫無波瀾的眼神,橘清顯內心暗暗嘆了口氣。
剛才那個問題,透露的訊息其實很多……先是御夫人真的對小唯沒有什麼感情,否則以她那霸道的性格,肯定會對“最喜歡櫻夫人”有所不滿。其次,御夫人很在意他,但他說自己關心小唯,她也完全不在意,說明她早就知道小唯和自己的事了,而且一點都不認為小唯和自己會有結果……
“我們到外面走走吧。”
御夫人忽然轉過身去。
她身穿長長的拖地紫色和服,行走之時,需要有人牽住裙裾。
如今宴會廳裡就兩個人,本來想去找小唯的橘清顯,只能彎腰將裙裾捧起來。御夫人的性格和他一樣都很強勢,如果他現在執意要去找小唯,恐怕被關禁閉的日子會延長到一整年。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御夫人頭烏黑澤潤,盤成碩大的髻。
行走的時候,她姿勢端莊,步履穩健,跟在她後面的橘清顯根本就感覺不出她身體的晃動。他捧在手裡的和服裙裾,散著一種古老優雅的麝香味,彷彿有種催眠人心的感覺。
離開宴會廳,走到了人工湖邊。
頭上沒有樹蔭的遮擋,月光毫無遮攔地照射下來,四周明亮得如同白晝。
御夫人似乎就只是想散步。
任由晚風吹拂鬢的她,表情微微有些陶醉,像是個正在醞釀靈感的女詩人。
這情況很常見。
和橘清顯在一起的時候,御夫人很少主動說話的。
她總是喜歡在橘清顯眼前做自己的事,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處理公務,餘下的時間就用來插插花或者彈彈琴什麼的……她似乎對自己的魅力非常有自信,認為無論自己在做什麼,自己散出來的魅力都可以將橘清顯罩住。
這樣做確實很有效果。
橘清顯最喜歡看她在窗前辦公的畫面。
她的脖頸喜歡微微側傾,總讓人覺得是因為承受不住濃密髻的重量似的。滿頭青絲承受著陽光,被風吹拂著,有幾縷調皮地跑到了她的嘴角上……這一幕有種令人**的美意,有令人酥軟的電波;它能使人陷進朦朧惺忪的狀態中,然後被她帶著透過象牙之門,進入天堂,或者被她帶往地獄。
往前走了一陣,茂密的園木忽然遮住了星光。
前方變得一片漆黑,只有臨湖的幾個院子還在透出燈光。
被嫩葉溫柔包裹著的夜晚,以及倒映著燈火的湖面,都在散著一股詩趣;延伸到湖中的露臺側邊那個院子裡,忽然傳來了一陣嫻雅的三味線聲。
御夫人還是沒說話。
橘清顯也在享受沉默。
行走在這靜謐安詳的夜晚,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種可以稱之為“愉悅”的寂寞。
他那小小的胸膛裡充滿了詩一般餘韻悠長的意趣,覺得自己是時候再做點什麼嶄露頭角的事了……每當這種時候,他腦子裡的空想,就會愈地恣意。
比如說他此時想到了戰爭。
軍號奏響令人熱血的衝鋒曲,旌旗高舉,縱馬賓士;敵就在前方,等待吾……咦,怎麼是你?
往前走著,御夫人忽然察覺到裙裾被扯了下。
回頭一看,現橘清顯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來了,雙手捧著和服裙裾,眼裡似乎有種奇怪的鬥志……她並沒有責怪的心思,而是罕見的露出溫柔的樣子,含著親切對橘清顯笑了下“你這是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