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均為蘇樓主的心腹手下,死一人,便少一人。他就這麼輕易地交給你安排了?”
程英語氣雖然柔和,卻溢滿了感慨之情。她仍然一身青衣,顯的又秀麗,又文雅,身上亦只佩玉簫,看似官宦世家的多才多藝小姐,絕非江湖幫派的總管大家。
程靈素淡淡道“你若心懷歹意,只需略動一動手腳,就能讓這些人客死異鄉,永遠不能回到京城。傅宗書對戚少商志在必得,勢必盡遣高手,令你們捉襟見肘。縱使他們當真回不來,蘇樓主也不該有什麼話說。”
蘇夜嘆道“並非如此,他敢這麼做,就是對我有充足信心,相信我能全始全終,將師無愧、餘無語等人平安帶回。”
程英道“但傅宗書麾下,有的是投靠他的奇人異士。他們抑或為了富貴榮華,抑或因為與正道名俠間的仇恨,十分難惹。蘇樓主當真有此信心?若你出了大紕漏,他又會如何反應?”
蘇夜道“關於這件事,他已經和我說的很明白。”
她提及蘇夢枕時,面上時常泛起微笑,因為她從未從任何人身上,感受到他給她的關心和信任。人人都認為,蘇夢枕寡言少語,平時常常不一言,一旦開口,言必有中。但他面對她時,只要她稍露疑惑之意,就會事無鉅細,詳加解釋,直到她沒有疑惑為止。
除此之外,他也從不吝惜誇獎。楊無邪曾開過玩笑,道“公子今日忘了誇獎姑娘,莫非有什麼心事?”
這話雖是說笑,卻也能看出蘇夢枕對她的不同。
他派出師無愧二人後,又沉吟再三,問她需不需要再帶沃夫子,然後被哭笑不得的蘇夜拒絕。她有種感覺,就像看到送女兒去外地讀大學的父母。若他再往名單上加個茶花,便是樓主本人出行時的配置了。
但是,與此同時,他也向她明言他的想法。他信任蘇夜,並非只因為她是他師妹,自幼和他一起長大,也因為這段日子以來,她表現出的頭腦和能力。
一個人能對付實力相差彷彿的對手,那不算什麼,只是理所當然罷了。唯有在遇上險境時,或面對遠遠不如他的弱者時,才能看出此人真正的為人秉性。
他當然知道,此去危難重重,需要同時對付來自江湖與官府兩方的壓力。江湖中,有息大娘和江南雷卷,還有戚少商這些年來結下的其他仇人,被蔡黨收買的武林豪客。官府那邊,則有身手非凡,地位遠非草民可比的將軍武官。
他仔細衡量過後,覺得蘇夜足以應對這些麻煩。她遇上危險,能從危險中逃脫,遇上意外,能夠隨機應變,解決這個意外。說句不好聽的話,若她做不到這一點,那就表示她適應不了江湖上的血雨腥風,早晚要被江湖淘汰。
與其在未來某一天,她慘死於宵小之手,不如即刻返回小寒山,與紅-袖神尼過著平靜的隱居生活。
他說完之後,蘇夜十分感動,並問他怎麼能把如此深情厚誼的話,說的如此冷冰冰的,如此容易令人誤解。蘇夢枕裝作沒有聽到,當場把她打走了,要她向十二連環塢轉告這訊息。
蘇夜轉述完他的話,這才悠悠嘆了口氣,道“說實話,我對師兄實在很佩服,因為我根本找不出更合適的合作契機。”
程英亦嘆道“是,自打你說了這件事,我就在心裡不斷琢磨。此事並未真正牽扯京師風雲,與京中局勢沒有直接關聯,亦無特別明顯的利益糾葛,看似危險,其實簡明利落。他想看我們的實力立場,我們也想看他的。挑選這樣一個微妙的機會,的確再好不過。”
6無雙和公孫大娘一直在旁聽著,這時終於說了第一句話“雖說如此,但你真的要向葉姐姐坦白你的身份嗎?”
蘇夜笑道“我不坦白,如何指使的動她?除非我以龍王身份出現,要她路上聽從我的吩咐,但那麼做實在太麻煩。我隱藏身份,隱藏的已經夠久了,在向師兄挑明之前,總得讓自己人先弄個明白吧?”
她這次出去,只想帶上葉愁紅與公孫大娘兩人。葉愁紅為陰兵領,劍法高,又擅長應對各種複雜形勢。公孫大娘則需要一樁合適事件,正式踏足北宋末年的江湖。
陰兵四領正如風雨樓的五大神煞,深受她信任看重。除了葉愁紅與6無雙二人,還有老三陰憐海,老四葉眉真。後兩者正陪任盈盈留在江南,以為她的臂助。
他們各有絕技,亦曾演練陣法,讓朱雀陰兵如無無天般,一經配合,便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精兵。
蘇夜一進十二連環塢,便讓人去叫葉愁紅。此時她剛說完,便微微一笑,淡然道“她來了。”
她曾趁江南受災之時,買下不少難度荒年,失去父母,或被父母賣的孤兒,親自訓練他們,教出一支忠心於她的可信部屬。他們大多還年輕,年紀縱比她大,也大不了許多。
雖說人心易變,他們深受她大恩,同樣會遭人收買而叛變,但總體而言,仍比後來加入十二連環塢的成員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