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夜寂靜,樹影婆娑,清輝柔和似水,均勻地灑在琉璃宮簷的每一片磚瓦上。
康盛的一番話再次叫邵承冕無地自容。
他的心底快要被滿滿的負罪感壓垮了,他抑住呼吸,對向了柔安平靜而蒼白的臉。
安撫地揚唇一笑。
柔安環著羽枕,虛弱地彎著眼睛看他。
“好啦,事情查清了就好,否則讓這件事一直橫貫在我們兩人中間,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畢竟……”
說到這裡,柔安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眼睫顫著,白玉無瑕的臉上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阿孃之前在府中雖然是平妻,我也只算半個嫡女,可我也有自己的堅持,不會因為懷周哥哥你的身份和榮耀才進宮的。”
小姑娘脆弱隱忍的話撞進邵承冕的心底,他的喉嚨像被一團棉花衝上來堵住,不出一絲聲音。
眼前被一團陰影籠罩,柔安被帶進了邵承冕的懷中,抬起眸子。
“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
懊惱的男聲從頭頂傳來,柔安見邵承冕的目光中流露出痛苦,“我……我總是患得患失的,明知道我們兩情相悅,但我還是覺得你不那麼愛我,但經歷過這件事後,我才知道我大錯特錯。”
在那樣緊要的關頭,小小的身軀毫不猶豫地推開了他。
邵承冕回想起來是震驚,心疼又感動。
柔安趴在邵承冕懷裡,側臉輕輕摩挲著他胸膛上的龍紋繡。
那件事,康盛當然查不出來了,因為府裡能給她傳話的心腹,都被她帶進宮裡來了呀。
這時,菘藍端著藥碗進門,看見娘娘和皇上親暱地抱在一起,菘藍就想著退下。
“將藥端過來給朕吧。”邵承冕耳力過人,瞥了一眼後說道。
“是,皇上。”
藥碗被擱在旁邊的黑檀小几上,柔安身下的抱枕被邵承冕抽走,一雙有力的手臂輕輕扶抱住,讓她起身。
看著邵承冕手中冒著熱氣的苦藥,柔安揪著他的衣角,認命地耷拉臉,她最害怕喝這些東西了。
不過什麼事情都是這樣,想算計別人,就要做好不能全身而退的準備。
藉著一室清輝,昏暗的帳影下,柔安躲閃害怕的神情落入邵承冕的眸中。
“懷周哥哥,不喝行不行啊?我覺得我就是傷口疼一些,其他的已經沒事了。”
柔安試探著說。
聞言,邵承冕抿了抿嘴唇,語氣十分地堅定,“桓桓,你換成其他的要求我都能答應你,唯獨在你的身子上,這件事不行。”
陳太醫來看過,說幸好石塊不算大,又沒傷到骨頭和後頸等重要部位,否則很有可能就……
想著他就拿起羹匙自己先舀了一大勺藥進嘴,哄著柔安道,“已經不燙了,也沒那麼苦,桓桓試試看吧?”
站在一旁的菘藍,看著皇上如此自然的為娘娘試藥,都覺得十分吃驚。
邵承冕攪動了一下碗底湊了過來。
見他面色不似作假,柔安半信半疑地張開口,皺著眉頭,就著他的手一勺一勺地嚥了進去。
“我們桓桓真厲害。”
喝完,邵承冕給她擦乾淨嘴邊的藥漬讚道。又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塊牛乳糖,塞進了柔安的口中。
嘴裡的苦味瞬間被清甜的奶香蓋住。
柔安星眸一亮,像吃到了松子的小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