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嘉自從知道姐姐的事情,再不以她為意,當下只冷笑一聲,搖了搖頭,“姐姐的事情,我來日再與你詳述。好不容易出了宮,我要及時行樂,說不準什麼時候,皇上又要來找我了。”
敦堂臉色漸漸發青,如有隱怒。靜嘉看了哥哥一眼,忙伸手握住他,“我在宮裡遇到的事情還有許多,大哥且讓我歇一歇,晚上我再同你說,只是這些事情,哥哥先別告訴父親母親。”
“我省得,你好好歇著就是。”敦堂語意溫和,神色也舒展許多。“你不在家,想來不知,過了年便該給三妹妹說親了,母親看上了幾家兒郎,還在斟酌。我和母親不好開口相問,恰巧你回來,幫娘分擔些,試探試探三妹意思。”
靜嘉猶豫一瞬,當即稱好,兩人在“明月引”前道別。
敦堂臨走時,似還有話沒有說完,只是靜嘉身心俱疲,懶怠深思,想著晚上再敘也不遲。當即放下簾子,入內休息。
回到家中自然比在宮裡鬆快多了,靜嘉接連幾日,委在母親、兄長身邊,說不出的自得。倪子溫大抵也是久不見女兒,態度也從容溫和,遠沒有她離家前的責備之意。
靜嘉將宮中變動,逐一告訴了兄長,敦堂起先還是憤憤,陪著妹妹呆了幾天,見她已然無恙,也寬解了許多。
除了靜嘉回府,倪家的喜事又添了一樁,除夕夜,敦堂的妾侍之雯查出身孕。古代講究多子多孫,敦堂既已有了嫡長子,妾室再誕育子嗣,便沒有什麼需要忌憚之處。因而闔家上下,都洋溢著喜氣,連邵氏的氣色都好了許多。
只是……除了趙菡。
旁人雖不知曉,可她卻是早打聽到妹妹是死在靜嘉手下。孃家也給了信,說是過了正月,要把她妹妹的兒子趙朗送到倪家小住一陣。
是聖旨,是為了靜嘉。
趙菡恨得咬牙切齒,妹妹遇人不淑便就罷了,偏偏人人都跟她的小姑子扯上些什麼。孫毓慎與她是青梅竹馬,皇帝竟也百般庇護她。
英武伯千叮嚀萬囑咐,只叫大女兒別與小姑起齟齬。趙菡知道,若不是父親得了確切訊息,肯定不會這麼周詳的警告自己。
眼瞧著,她小姑的造化,未必會僅是個王妃這麼簡單了。
打落牙齒和血吞,說得便該是趙菡此時境地。丈夫疏離、妾室得寵、婆母不喜、小姑有怨……正月的第一日,趙菡便枯坐在窗下面色黯淡。
明明才過了幾年,她日子怎麼變得這麼狼狽?
狼狽得好像母親剛剛過逝,她領著小妹,在初過門的繼母下如履薄冰。
好在她還有彥安。
想到這裡,趙菡終於勉強笑了出來。
“母親!”胖墩墩的彥安裹在紅襖子裡頭,跑到趙菡跟前磕頭,趙菡忙抽出一封壓歲錢,遞到他手上,“這一年還得仔細讀書才是,切莫別輸給你小叔叔。”
彥安抱著錢封,嘻嘻笑著,從地上爬起來,不答應也不拒絕,小人精一樣爬到羅漢床上,盤腿而坐,“娘,我從祖母那裡回來,遇到二姑姑啦,二姑姑給了我一個這個。”
他說著遞出一個玉佩,遞到趙菡手裡。趙菡識貨,認出這是上好的藍田玉,雕得更是魚躍龍門的圖案,寓意好,東西也珍貴。可她偏偏不喜,將那玉佩信自一丟,敷衍道:“這東西不是你小孩子家戴的,你二姑姑一直不喜歡你,故意送你不好的。”
彥安似懂非懂,“哦”了一聲,也不敢同母親違抗。尋常家裡是嚴父慈母,可在彥安身上,卻是父慈母嚴。因是新年,趙菡也沒多駁斥彥安,只盤算著明日歸寧,就要接趙朗過來,該如何安置。
翌日一早,敦堂攜了妻兒去英武伯府,靜嘉知道兄嫂會把趙朗帶回來,不免含了一整天期待的心。待到傍晚時分,兩人遲歸,靜嘉更是急不可待地立在垂花門守侯。
趙菡拉著彥安,身後跟了個青衣老嫗,懷中正抱著一個嬰兒,靜嘉急切迎上,敷衍地喚了聲“嫂嫂”,便去看那孩子。
老嫗所抱,確然便是趙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