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像你。”
“我很想你。”
番外(上)
【人生七苦之生老病死——嶽以睦篇】
熙安十四年,這是靜嘉走的第十個年頭。
坤寧宮裡安靜、肅穆,卻也空蕩得讓人心裡發慌。
“阿煌,去給你母后磕頭。”這是大魏的太子,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和靜嘉的兒子。
還記得靜嘉過逝之後,大魏那一整個春季都是陽光明媚,明媚得不正常。是了,熙安四年,北方大旱,由春到夏的四個月裡,連一滴雨都沒有落下。
百官都說是因為阿煌的名字不吉,蒼天大怒,是以用此懲戒民間。
可只有我知道,那是因為靜嘉走了,連天地都感懷我的哀慟,是以他們不哭,他們的眼淚,都藏在朕這個天子的心中。
他們逼我下詔罪己,逼我在沒有你的日子裡屈服給言官的筆鋒、襄王舊部的殘勢,可是他們敗了。我去祈雨,雨來,這場幾乎要演變成逼宮的政鬥,被鄴京淅淅瀝瀝的雨水衝散。
那也是靜嘉死後,我第一次落淚。
我伏在母后的膝頭,像小時候一樣不能自抑的嚎啕。母后知我心事,並不勸我,只是吩咐阿照姑姑準備好熱手巾,覆在我紅腫的眼眶,“你如今是做了皇帝的人了,這樣的任性,要藏起來才好。”
因此,在阿煌週歲那日提前為他擬了一個字,叫做子潤。他們覺得煌字不好,我便用潤字化解,這是一個折衷的法子,算是我在面子上,向那些老臣的讓步,免得他們晚節不保,碌碌一生,就此沒了意義。
母后很喜歡這個字,私下裡常悄悄地喚阿煌為“子潤”。
只明面上,仍隨著我稱他“阿煌”,滿口親暱。看得出來,母后很喜歡這個小孫兒,也因為靜嘉死前誕下了我的嫡長子,母后絕口不提叫我納妃的事情。
這樣一拖,便拖到了熙安九年,這是靜嘉過逝的第五年。
群臣再一次上奏,懇請我開採女大選,廣充後宮,延綿子嗣,既是為了祖宗,更是為了江山大業。
我在心裡冷笑,朕的私事,哪值得扯出這麼多大道理讓他們來講?無非是因為倪子溫權力越來越大,我又一意孤行重用倪敦堂,好巧不巧,倪家老二倪敦禮還在那一年考了個狀元。
他們見不得倪家鼎盛,非要找出第二個取代不可。
於是,那一年,我非但沒有同意廣選采女,反而冊立阿煌為太子。群臣氣得倒仰抽氣,倪子溫卻乖覺地領著兩個兒子,長跪乾清宮來“謝罪”。
我沒有理他們。
他們都以為我是因為靜嘉而看重倪氏滿門,殊不知,倪子溫手段精妙,倪敦堂天生將才,倪敦禮更是從小滿腹經綸,才思敏捷,堪為大用。
就算我給倪家再多榮寵,靜嘉看不見了,又有什麼意義?
她若當真活著,倪家又豈會止步於此?
倪子溫如何能不知過猶不及的道理,第二日,他又上了摺子乞骸骨。我知他是為了兩個兒子的大好前程,甘願放棄自己。沒多想,一個準字便已落筆。
然而,朝上失了倪子溫斡旋,我便再難以一敵眾、一意孤行。
第二年,采女大選,我不得已納了十人入宮。
而這裡面,只有一個人叫我真正記住了她……因為她叫靳佳。
她有和靜嘉近乎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唇,一樣的背影……我第一寵幸她時,便用一條綢帶遮住了她的眼……她看不到我,在黑暗中,像靜嘉一樣摸索著我的位置,一樣偶爾呼痛,更多的則是忍耐。
我憐惜地吻一吻她的唇,饜足地喚著……靜嘉,靳佳。
兩個名字越喊越模糊,可我心裡是清楚的,我想要的,從來都是靜嘉,那只是一個完美的替身……我將靳佳封為永妃,賜她住在了延褀宮,延褀宮裡的四季海棠常年燦爛,果然如靜嘉所說,美得很。